就這麼聊着天，似乎連洋流都變得溫暖起來。

卡萊斯沒有察覺到，他一直緊繃的心在慢慢放松下來。

到了兒童樂園，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卡萊斯看着眼前聞所未聞的奇特建築，有些困惑：“這些是……什麼？訓練裝置嗎？”

一直波瀾不驚、圓滑得有些不像他這個年紀的人的卡萊斯終于流露出一些屬于少年人的懵懂。

孟柯失笑，他想起了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

孟柯幼時，兒童樂園還不難尋覓。

然而他的母親雖然有心陪伴兒子，一次次許諾成了孟柯每年的生日禮物。

但她的忙碌貫穿了他的整個童年，許諾便一次次落空。

阿爾卡帶着孟柯來到這個海底的童話樂園時，已是成年人的孟柯面對遲來的禮物，緊緊地擁住了阿爾卡。

隔着時光，孟柯擁抱了阿爾卡，也抱住了童年時那個孤獨的自己。

或許，卡萊斯也懷抱相似的童年。

孟柯的心驟然柔軟下來。

“不是的，”他解釋道，“這裡是兒童樂園。”

孟柯想了想：“就是比你小一些的孩子喜歡來的地方。不過，不管是什麼年齡的人，都可以來這裡讓自己暫時變成孩子。”

他笑了笑：“包括你，也包括我。我很喜歡這裡。要是你也喜歡就太好了。”

“哦～”卡萊斯一副驚喜的樣子，“爸爸還沒有帶我來過這裡呢！”

他抱怨道：“他總是逼我訓練。”

假的。他父母早就死了。

“他也是為了你着想，”孟柯沒有拆穿他過于誇張、以至于出現了破綻的謊言，“來吧，今天就不要想着訓練的事了。”

“好呀，哥哥。”紅發少年笑眯眯地蹭了過去，牽住了孟柯的手，仿佛某種大型犬。

兩人走到售票處，卡萊斯敲了敲桌子，打瞌睡的老頭一下子驚醒，尾巴不知道撞到哪裡，爆發出一聲哀嚎：

“哎呦！”

等緩過神來，老頭定睛一看：“咦，居然來人了。”

孟柯聞言，有些疑惑道：“老人家，這裡沒有遊客嗎？”

“唉，”老頭搖了搖頭，“畸變體戰争前，銀鱗軍團的小孩們假期都會跑來玩，現在嘛，說是要加緊訓練，逐漸就沒啥人喽。”

孟柯沉默了。

畸變體這種生物，從幾百年前逐漸出現在這片海域。

沒有人弄得清它的由來、習性、繁衍方式，如同神出鬼沒的幽靈。

在這段并不算漫長的歲月裡，畸變體卻迅速成為了海洋霸主人魚的最大敵人。

它們一開始隻是遊蕩在四處，怪異，卻沒有攻擊性。

逐漸的，畸變體數量越來越多，傷人事件愈發頻繁，最近幾次大規模的攻擊事件，仿佛印證了一直流傳的猜測：它們在進化。

這些有組織的惡性事件，被民間稱為畸變體戰争。

不知道這位老人說的是哪一次。

“畸變體戰争……”

卡萊斯低聲重複，尖銳的疼痛穿透腦髓，他不可抑制地渾身顫抖起來。

“……卡萊斯，快跑！！”

撕心裂肺的女性人魚的尖叫回蕩在耳邊，卡萊斯的視野被染成大片大片的紅色。

已經分不清父母身上哪裡是傷口、哪裡是原本的紅鱗。

卡萊斯隻是拼命地、拼命地遊，遊到力竭，遊到再也聽不到那些噩夢般的叫喊。

為什麼沒有人能拉他一把呢？

為什麼都要抛棄他呢？

那夜之後，卡萊斯似乎遺忘了過往的一切。

父母的模樣、兒時的記憶全部變得模糊不清，連同卡萊斯感知情緒的能力，一起被埋葬在了那個血色的夜晚。

“……哈哈哈，不過你們可以放心玩，老頭子我呀，定期保養一次也沒落下！”

“那真是太好了。”溫和的聲音傳入耳邊，随即，手被堅定地握住。

那一瞬間，還沒等他的大腦反應過來，身體先一步僵住了。

某種久違的安心感從手掌蔓延開來。

就好像……

在那一夜，有一隻手也曾這麼用力地抓住他，把他拽出了那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