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的時候,聞夏打開了電視,轉到體育頻道。
節目回放還能找到今年世錦賽的視頻。
奧運後一年的世錦賽沒有團體比賽,僅有個人全能與單項。多名世界名将沒有參賽,但獎牌争奪依舊很激烈。
去年奧運會,華國體操隊滑鐵盧,顆粒無收。今年世錦賽稍微挽回點顔面。
男隊新人劉舟洋強勢拿下個人全能金牌,他一躍成為世界矚目的新秀,來自京市的新人陳海奪取雙杠冠軍,刷新本周期雙杠D分與最終得分最高紀錄。女隊隊長魏玮帶傷上陣,自由操失誤沒能進入全能決賽,但她順利奪得高低杠冠軍。
然而,雖有三枚金牌入賬,整體的表現卻算不上好。全能種子沈婉婷發揮失誤,沒有進入決賽,另外一位選手孫晶晶,排名19位。四個單項,隻有魏玮一人進入決賽。缺席平衡木單項決賽是因為失誤,缺席自由操、跳馬是整體能力不足根本就摸不到邊。
這狀态真的很糟糕。
聞夏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她實在忍不住生出一些自大的想法來,幻想着如果自己在賽場又會是怎樣。
然而,想法再大膽也無用,她根本就摸不到世界級比賽的入場券。
*
第二天,今年最大一波寒潮降臨,京市大幅度降溫。天空中飄着的不知道是雨,還是雪。呼出的氣息已經白茫茫可見。
聞夏沒有帶防寒的衣服,即便她氣血旺盛,在這個天氣也凍得直跳腳,身體瑟瑟發抖。
來不及買衣服,就到了與楊教練約定的時間。
京市隊的楊宏斌教練頭發稀疏的中年男人。最頂上那一塊頭發已經徹底秃了,頗有向“地中海”發展的趨勢。他身形微胖,相貌憨直,臉上帶着笑。他笑起來,兩個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活像漫畫裡的人物。
“聞夏,快進來,别凍病了。”楊宏斌連忙招呼。
聞夏整個人已經凍僵了,隻能聽楊教練吩咐。
楊宏斌把人帶進辦公室,室内已經開始供暖,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取了件羽絨服給聞夏披上,還給她到了一杯熱水。
“謝謝。”聞夏牙齒都在打架。她已經冷到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想着,楊教練待她這麼親切友好,是不是說他有意收留她?
希望與期盼在心中瘋狂地增長。
“聞夏,今天叫你來一趟,是想好好跟你談談。你的情況,我已經知道的,确實很不容易。”楊宏斌溫和地說着。
聞夏感覺溫暖的身體瞬間從頭涼到腳,如同被冰封一般。
這樣的話她聽了太多遍,她很清楚,這是拒絕的前奏。
“聞夏……其實退役的時候,我聯系過甯省隊,想把你要過來。”楊宏斌實話實說:“我雖然沒有教高個子運動員的經驗,但我有信心,還是能把你帶出來。至少維持你現有的水準不成問題。”
“那為什麼……”聞夏焦急。
既然楊教練有過想法,為什麼又不要她了?為什麼一直不給他答複。
楊宏斌低下頭,眉頭一皺,他道:“因為我做不通你爸爸的思想工作。”
聞夏一愣,宛若被雷劈了一般。
“聞夏,你還未成年。退役後,運動員在其他省隊重新登記注冊必須要監護人同意。你父親堅決反對,我打了好幾次電話,甚至與他親自會面都沒能說服他。”楊宏斌說道:“我的一直沒給你答複,因為我抱着希望,覺得我能說服聞軍。但我失敗了。”
聞夏緊咬着嘴唇,倔強的不想哭,可眼眶忍不住濕潤,視線瞬間被水氣模糊。
楊宏斌給聞夏塞了一包紙巾,他也很心疼眼前的小姑娘。
知道聞夏被退役,楊宏斌還在笑。白撿一個世界冠軍的苗子,便宜他了!他也沒想到會遭遇監護人的阻攔。這位監護人還是個體操教練。最關鍵,他跟聞軍還是朋友。
他最開始沒告訴聞夏,是不想攪和了聞家父女關系,但他是真沒想到聞夏會跑遍全國自薦。
“聞夏,你父親那邊我會繼續努力。但我認為,你們父女好好溝通或許比我這個外人說話更管用吧。”楊宏斌勸道。
“謝謝楊教練,我會跟他談的。”聞夏吸吸鼻子,擦幹眼淚。
好吧,問題找到了。也沒算白來一場。
聞夏走出京市隊時,細密的雪已經下起來。
她背着背包,打了輛車前往機場。
飛向貴省的飛機票已經定下。
她倒要去問問,一個從來都不管她的父親,憑什麼不跟她商量就決定了她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