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淺笑着,左側臉頰上有着小小一個梨渦,聲音雖啞卻軟,柔柔問他:“王爺在此待了多久?”
梁仲如實道:“兩個時辰有餘。”
“兩個時辰。”溫雁低低念了遍。
“公子!”
門外傳來焦急的一聲呼喚,溫雁擡眼看去,見着伍玖疾步進來,眼淚花花的看着他:“您可算醒了!小的藥熬好後久不見您回來,找着人問卻聽到您暈了過去!那侍衛還攔着小的不讓小的進來,如今您醒了,小的終于能松口氣了。”
“我沒事,隻是染上風寒,起了高熱,沒什麼大礙。”
溫雁好笑:“這眼睛紅的,街巷的兔子怕是都比不得。”
伍玖擦擦眼,沒忍住道:“您總這樣,小病小病,不願吃那些苦藥。如今病到暈過去的程度,還要說沒事!”
溫雁舉手讨饒:“這次藥不吃也得吃了。”
“太醫給您開了什麼藥?可需要我來煎?”
溫雁示意他看向還跪着沒起的梁仲:“你問問梁太醫。”
“您起身吧。”他無奈,“王爺不在,我受不得您的大禮。”
梁仲不知他是何身份,得他準話才敢起身。他道:“您的藥下官來煎便好,這藥對火候要求嚴苛,易出變故。”
聽此,伍玖沒敢再攬活,怕自己煎不好白白搭了溫雁的藥。
“勞您費心了。”溫雁溫聲道:“天色已晚,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梁仲應下,作揖道:“那下官告退。”
等他走了,溫雁掃過屋内無聲候在兩側的婢女,續道:“你們也出去吧。”
“諾。”
婢女們屈膝一禮,依次離開。
屋内明面上僅剩下溫雁和伍玖兩人。
眸光若有似無的掃過頂上的橫梁,祥雲紋在燭光下依稀可見。溫雁垂眼,輕聲歎息:“今日身子差,倒是白白辜負了王爺的一番心意。”
伍玖注意着他在被子上敲了三下的指尖,心頭一凜。
他安慰道:“公子不必自責,王爺對您好,想來亦不會怪罪。小的在外等候時可還聽到王爺讓人給您置辦些衣服呢,說您衣服帶的太少,隻等身子好些了再仔細着量量尺寸,讓尚衣局為您做幾件好衣。”
“還有此事?”溫雁微訝。
他有些受寵若驚,抿唇笑笑,臉本就紅着,一笑平白添了分嬌羞:“王爺費心,竟會在意這些小事。”
心裡無聲落了口氣。
七宣羹無毒,是他身子過差了。
隻是瑞王……竟當真這般好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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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閣。
寝殿被人占了,容烨夜宿在暖閣。他半倚在紫檀木榻上,聽着十五低聲彙報道:“公子睡了,臉色瞧着紅潤許多,呼吸平穩。”
“他可有問起那羹?”
夜色已深,容烨有些困倦。他半閉着眼,指腹摸着圓潤光滑的青玉佩,不知怎的又想起溫雁那張臉。
長得精緻漂亮,又弱的吹個風都能染上風寒,把自己咳得半死。容烨平生最厭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他常年在戰場,就沒見過溫雁這般嬌弱的人。
偏溫雁那番姿态實在可憐的惹人憐,讓他除了興緻外升不起旁的氣來。那張嘴吐出的話中聽,又淬着毒。
軟刀子般磨人。
十五:“公子隻說浪費了王爺的心意,沒過多問及。”
“倒是警惕。”容烨擺手,“不用去了,且讓他歇上兩日。”
“是。”
十五退下,燭火熄滅。
容烨躺下身,将被子往下拉了拉。
地龍燒着,于他而言有些熱了。
這樣躺了片刻,難以入眠的他又坐起身,将身上的中衣褪下,才勉強消了幾分火氣。
他重新躺下,合眼醞釀睡意着,不知怎的又分神想起昏了兩個時辰喝藥後緊接着又睡去的人。
容烨暗歎一聲體虛。
覺這般多。
……
溫雁沒敢久住在容烨的寝殿,待天亮和人用過早膳後,他便提了回東次間的話。
容烨沒攔着他,他說要回去住,他便允了。隻是臉上笑着,悠悠道:“阿雁若是覺得給本王添了麻煩,那便少受些風。身子這般嬌貴,再把自己病倒在榻上可如何受得了。”
溫雁一頓,面色不改的笑着回:“王爺這番心意,草民銘記在心,萬不敢辜負。”
他二人皆神色帶笑,彎眼瞧着對方,卻又莫名有幾分涼氣。
溫雁笑起來時那張臉可比容烨要友善乖巧的多,容烨笑着也不像什麼好人,他卻是不笑亦讓人提不起警惕心來,笑時就更加了。
兩人帶着笑相視一眼,容烨興味更濃,等他起身要走時,慢悠悠開口:“阿雁身旁隻這一個小厮,難免照顧不及。王府不缺婢女侍衛,阿雁挑兩個用着,不趁心了本王再給你找些。”
溫雁的腳停在半空,滞了一秒才落下去。他回身,臉上那張笑臉平白讓人看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王爺有心,草民謝過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