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桉拉着他坐下,有些渾濁的眼睛仔細着看了看他的眉眼,連連感歎:“娃娃天庭飽滿,目如點漆,面相就是個大富大貴的,好啊好,阿烨這小子難得有了好眼光。”
“哪是難得。”容烨坐過來,輕笑,“我的眼光可一向好着。”
“就你那花花綠綠的衣服和叮當響的物件,看上個鳥都要找個色多的,眼光好?”公孫桉哼笑,“老夫可一點看不出來。”
“噗。”
溫雁笑了聲。
容烨轉頭看他,捏捏他的手:“有這麼好笑?”
“王爺有些……”溫雁想了想,“可愛。”
“像是隻喜歡展示自己羽毛的孔雀。”
容烨一頓,頭一次聽見可愛這個詞來形容他。
他面色古怪,不知溫雁怎麼能看出他的可愛來。
公孫桉啧啧:“有朝一日老夫竟也能聽到這種形容詞,可比兇神惡煞詭異多了。”
容烨認同,但也沒反駁溫雁的話,隻笑:“阿雁情人眼裡出西施,本王再同阿雁賴上幾日,怕要徹底沒了外面的形象了。”
兩側坐着的将領有幾個憋不住笑,他一一看過,又給溫雁介紹了遍。
軍中呆慣了,這些人都沒那麼多規矩和拘謹,對着溫雁一個個朗笑着打招呼,溫雁聲聲應下,覺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場合,成為人群中短暫的焦點。
...
因着都是熟人參與的家宴,規矩不多,熱熱鬧鬧的好好吃了頓飯後,容烨便要親自送着諸位将領出城門了。
公孫桉年齡大了,這次回來便打算住下了,正好府裡缺個最主要的管事人,他閑不下,便把活攬了去,送别也沒跟着去。
溫雁身子有些不便,偏好奇着傳言裡駐紮城外的千餘騎兵,飯吃完後,拉着容烨問他能不能一同去。
容烨垂眼看了看他的腰,低聲問:“不難受?”
溫雁鎮定地搖頭:“多虧王爺今晨的按摩,我沒什麼事。”
容烨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沒拆穿,隻問:“阿雁會騎馬嗎?”
溫雁:“不會。”
“王爺可能帶我?”他仰着臉看人,聲音軟下,“我不會亂動的。”
容烨心又亂了一拍。
他無可奈何:“阿雁真真是,讓本王沒得辦法。”
.
未時一刻。
大中午的點,街上人正是少的時候,幾匹馬在街上奔馳而過,留下漸消的馬蹄聲。
步入四月的天裡,風都暖了,拂在臉上溫溫柔柔的。身下用駝絨和雲錦制作的軟馬鞍舒适,最大程度緩解了不适感。溫雁第一次騎馬,指尖松松抓着容烨的衣袖,眼睛睜得大大的。
容烨一手抓着缰繩,一手摟着他的腰,考慮到他的身子沒騎太快,将領在前開始比着賽跑了,他還落在後面。
“王爺快些好不好?”
溫雁忽地回頭,眼睛在正午大好的陽光下照的有些發棕,亮得灼人。
容烨按按他的腰:“真不疼?”
溫雁點頭:“不疼。”
其實是有一點的,但是容烨按得确實有所緩解,尚能忍着。
看出他是在新奇這番體驗,容烨沒再多說,摟緊他,加快了速度。
前面的人嘻嘻哈哈笑鬧着,注意到後面不知和王妃說些什麼悄悄話的王爺加快速度沖過來,紛紛裝作訝然:“王爺追上來了!快跑啊哈哈!”
“駕!”
“……”
笑鬧聲不停,溫雁感受着吹拂來的風,聽着耳邊吵吵鬧鬧的歡笑聲,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娘親寫給他三歲生辰禮上的幾句話。
——有人說亡者可以化作天上的星星,可阿娘不想在天上遙遙看着阿雁,阿娘更想做一陣風。
——娘的阿雁,若是有暖風襲來,那便是娘在看你。娘在着,阿雁便不孤單。
風總是有的,阿娘便總是存在着。溫雁攥緊容烨的袖子,突然大喊了聲:“王爺!”
聲音很大,笑鬧的幾人都停了停,容烨低頭,意外:“怎麼了?”
溫雁扭過身看他,臉頰上的梨渦陷得很深,朝他露了個超大的笑容來。
“我們這樣,也算是回門了!”
他相信娘親是風,他相信她在着。
今日天氣這般好,風如此暖着,怎麼能不是她存在的證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