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鬧事的七八個人,帶頭的是個鼻孔朝天吊三眼的小厮裝扮的人,剩下七個瞧着都是打手,個個膘肥體壯,讓人毫不懷疑他們随便一個都能将攔路的老弱病殘給幹飛。
藥童一看這場面呼吸都停了一瞬,忙跌跌撞撞地跑向佝偻着身子站得顫顫巍巍的老人,扶着他往裡走:“師父您進去歇着,怎麼能讓您在這裡擋着啊!”
“還有肖大哥,”他又慌裡慌張地看向瘸了條腿的瘦弱青年,“您腿不便,攔在這裡多危險啊!”
“你别攔我!”
被他扶着走的老者怒氣沖沖地杵了杵拐杖:“你這蠻不講理的娃,老夫話就給你放這了,謅痳隻能買走二兩!多的一兩都不會賣給你!”①
“你别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來砸場子的小厮冷笑,“你可知我家老爺是誰?若是得罪了我家老爺,你這藥鋪子就别想再給我開了!”
“好大的口氣。”
溫雁從馬車裡出來,伍玖給他搭了把手,扶着他下來。他擡眼朝鬧哄哄的人群看去,笑問:“天子腳下,爾等這般明目張膽的來砸場子,真當王法不存在嗎?”
看了眼他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馬車,小厮臉色僵了僵,警惕起來了。
“你是這家鋪子的誰?”
他率先發問。
“店老闆。”溫雁道,“我還當真不知道你背後的老爺是誰,謅痳不管誰來都隻能買走二兩,是本店的規矩,亦是大衡的律法規定,你家老爺便是再大的官,也斷沒有無視律法的權利。”
這是個口才好的。
小厮很快做出判斷。
但藥是他家老爺下了死令要買到的,他轉了好多家藥鋪,就這家謅痳夠數,偏偏就這家骨頭硬不肯多賣。
是,律法是有規定不能多售,但你背地裡多賣又能如何?官府又不會查到!往常都是這樣買到的藥,多買的那點藥因為要付兩倍的錢,很多藥鋪都樂見其成,偏你這家是個硬骨頭?偏你這家獨特?
小厮還真就不信了。
他家老爺是誰?那可是王爺!一個才開了多少年的鋪子,背後就算是南方大商又如何?商人地位輕賤的不行,哪裡是能和他家王爺抗衡的?
想着,他底氣又足了起來,壓低聲音,他走近溫雁,帶了幾分威脅道:“我好聲好氣跟你們講話,你們可别不識好歹!多賣的那點藥錢我們付雙倍,私下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誰知道你們多賣了沒有?就非要撅着不肯賣,逼我們搶嗎?”
“哈。”
聽着他的話,溫雁手抵着下唇,悶笑了兩聲。
他長得一張好臉,眉眼清秀,一雙杏眼圓潤清透,五官哪個長得都标志漂亮的不行,加上皮膚白,身子瘦弱,是瞧着就柔弱的兔子相。
這一笑,火氣怒起的小厮都被恍得愣了一下。
下一秒,神還沒飄回來,這看似柔弱無害的少年便含着笑,道:“想強搶啊?那便來呀。”
他微微歪了下腦袋,漂亮的臉蛋抿出一個梨渦來,笑得眉眼彎彎的:“普世堂就在這裡,你人手也帶夠了,我任你搶。”
“能搶到,我的店随你處置。”
小厮懵了一下。
這是什麼要求?
任他搶?這是完全沒把他帶的人手放在眼裡嗎?
他環視了眼老弱病殘四個人,又看了眼屋内靜靜坐着連個頭都沒擡,安安靜靜算賬的女子,感覺自己和身後的人全都被輕看了。
這所謂的店老闆帶來的就一個小厮和一個馬夫,那小厮身子骨都沒那店老闆的大,能頂什麼用,還敢放大話任他搶?
小厮氣得冷笑出聲:“好,是塊硬骨頭,既然你們求着我們搶,那就滿足你們!”
“把店給我砸了!”他大喊,“一個小藥鋪,真當自己是什麼大人物了!”
店老闆站在店門口,微微側身,沒有生氣不說,還笑着朝他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赤裸裸的挑釁!
這下不光小厮怒火沖天,七個打手火氣也“蹭”的上來了。
每次買藥他們都跟着小厮一起,起到一個威懾作用,屢試不爽,偏這次栽了跟頭不說,還被人這般瞧不起。
就這屋子的幾個老弱病殘,能攔住他們?簡直笑話!
這店老闆這張笑臉簡直欠揍!
一個火氣大的壯漢徑直沖着溫雁而去,擡起粗大的拳頭就要朝他的臉砸過去!
小厮沒有阻止,反而抱着手冷笑着等着溫雁被揍。
一個賤商,還敢擋他家王爺的路?不識好歹!
他等着溫雁被一拳打飛,就溫雁那瘦弱的身闆,怕是一拳就能直接被砸暈過去。
隻是預想的畫面沒等到,他看着壯漢懸在半空中的拳頭,等了兩秒沒見他落下去,皺眉喝道:“你在幹什麼?打他啊!”
“他倒是想打。”沒被他放在眼裡,等着被揍飛的店老闆慢悠悠的從壯漢身前走出來,指尖夾着幾根在光下反着光的銀針,悠然笑着,“可惜,空有力量,自大狂妄,廢物一個。”
“針上有毒。”
他睨了眼同時轉向他的六位壯漢,善意提醒:“被紮到一次,血液逆流,五分鐘後便會七竅流血,掉下半條命。”
六個壯漢的動作齊齊一滞,眼睛盯着他手裡的銀針,忌憚的不敢動了。
有察覺不對的忙過去看了眼動彈不得的壯漢,見他“赫赫”喘氣,臉色短短時間就開始發紫,臉色霍然難看了。
“這、”他回頭看那小厮,嘴唇顫抖,“他說得好像是真的……張三他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