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馬路路面還是濕答答的,積成了一片片水窪,倒影出天空的一角蔚藍。
車載廣播裡的女聲機械地播報着接下來幾天的天氣。
宋綿雪心不在焉地聽着廣播,注意力卻放在身後。
她的車速過慢,後視鏡裡那輛阿斯頓馬丁像頭躁動的獸,喇叭聲刺破雨後的寂靜。
宋綿雪卻絲毫不着急,輕踩着刹車,緊接着一個急刹,發出“嘭”的金屬撞擊聲。
好在她人系了安全帶,所以沒有什麼大礙。
随意整理了一下發型,确認妝容沒有什麼問題,她這才看向後視鏡。
隔了幾秒鐘,後車上果然下來一個從頭到腳都是名牌的年輕男人,他下車後氣勢洶洶地走到自己跟前踹了一腳車門。
"你他媽找死啊?"
周炎心裡憋了一肚子火,昨晚玩了通宵,今天早上他才開車回去補覺,沒想到就碰到這樣的倒黴事。
然而等車窗降下時,他滿肚子怒火頓時卡住了。
宋綿雪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不好意思呀,我剛拿到車,還是個新手。”
“……”
鬼使神差的,周炎咽下了本該冒出來的髒話。
長得漂亮的女人他見過不少,清純的,美豔的,各式各樣。
但沒有一張臉蛋是像眼前這位,每一處都恰到好處,簡直完全符合他的喜好。
等再開口的時候,他有些不自然地幹咳了一聲,語氣已經和緩了不少。
“…行了,既然是新手,那下次就注意點。”
按照規矩,這種事故應該找交警處理,周炎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新買不久的車,要是給他老爸知道,又得罵他敗家子。
正猶豫着要不要打電話,女生又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
“先生,我趕時間,能不能不找交警呀。”
她說話的聲音很軟,但是能聽出不是刻意為之,而是天生就這個語調。
周炎被這聲音撩撥得有些心癢癢,但面上還是在裝正經。
“行,那你說怎麼辦?”
雖然宋綿雪本人确實有錯在先,但是即使交警來判這種追尾事故,後方沒有保持車距也有一定的責任。
但她卻對此閉口不提,隻想私下解決。
“我可以賠償你的損失。”
周炎一聽這話樂了。
賠?怎麼賠?
自己這輛車的價格可以抵得上十輛她的白色小寶馬。
他又飛快地掃視了一下她的穿着,衣服包包倒是名牌貨,但也算不上高檔。
“算了。”他揮揮手,決定自認倒黴,“下次注意點吧。”
“那怎麼好意思呀。”宋綿雪皺着眉,“這樣吧,我們加一個聯系方式,具體賠償我們可以在微信上商量。”
兩人互加完聯系方式後,宋綿雪晃了晃手機,臉上笑吟吟,尾音像是浸在蜜裡似的,繞着彎打着轉。
“那我們之後聯系呀。”
送上門的豔遇豈有拒絕的道理,周炎整個人都飄飄然的。
“行啊。”
等人走後,車窗再次搖了上去。
宋綿雪重新戴上墨鏡,車載廣播還在繼續播着無聊的天氣預報。
她換了個歡快點的電台,心情愉悅地哼着歌,撥通了電話。
那頭傳來有節奏的嘟嘟聲,但是一直沒人接電話。
宋綿雪也不在意,她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劉海,又練習了一下微笑。
等到那邊終于接通後,這才語氣輕快道。
“陳小姐,我這邊搞定了。”
雖然加上了對方的微信,但宋綿雪并沒有着急聊天,而是先看了他的朋友圈。
對方的朋友圈大多都是豪車旅遊之類的,但是偶爾也會來點中二發言,大多比較無聊。
不過稍微讓人意外的是,他朋友圈有的内容竟然是一些大師的名畫真迹,還配着自己的長篇大論講解。
這種類型的男生一般表達欲膨脹,享受别人的認同和追捧。
宋綿雪并沒有急着和他聊天,而是耐心地等着對方先忍不住,主動發消息,這才裝作才看見。
【不好意思呀,我剛才在忙着畫畫,手機靜音了,沒聽見。】
周炎果然問她在畫什麼,宋綿雪告訴他自己是美院的學生,兩人又圍繞各種藝術東拉西扯半天。
雙方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賠償的事,就這樣聊了幾天,關系逐漸拉近,直到周六這天,對方發來了一條消息。
宋綿雪一看,便知道魚兒上鈎了。
周炎訂好的酒店在市中心一環路,按照他給自己發的消息,宋綿雪坐了電梯來到房間門口,敲響了門。
立馬傳來了一陣窸窣動靜,男人的嗓音裡是壓抑的興奮。
“來了!”
門打開,周炎看見宋綿雪,剛要開口,就注意到她身後的那道身影,頓時臉色一變,笑容也僵在臉上。
陳露思冷笑一聲,摘掉墨鏡,走了進去,打量了一下房間。
“還挺大方的,睡總統套房。”
“露露,你怎麼來了?”
“你說呢?”陳露思冷聲道,“誰給你的膽子背着我找女人。”
周炎神情慌亂,情急之下,竟然指着門口的宋綿雪,大聲嚷嚷道。
“露露,你誤會了,都是她勾引我的!”
宋綿雪雙手環胸,靠着門框,聳了聳肩,笑得人畜無害。
“周先生,我們倆為什麼一起來,你都沒用腦子想過嗎?”
周炎臉色一變。
“周炎,我看我是給你臉了。”陳露思毫不客氣地用一旁的煙灰缸朝他扔去,把對方吓得抱頭鼠竄。
“我錯了我錯了,露露!”
宋綿雪站在屋内欣賞好戲,甚至不忘體貼地把門掩上。
不過她特意留了一條縫,萬一殃及自己,可以及時跑路。
陳露思已經氣昏了頭,在屋裡發洩一通後,一把拉開門,踩着高跟鞋氣沖沖地往電梯走去。
周炎來不及找宋綿雪算賬,連忙跟着追了出去。
宋綿雪是最後一個走出房間的,剛關上門,似察覺到了什麼,蓦地轉過了頭。
旁邊的房間門前站了個颀長挺拔的年輕男人。
對方正在接電話,身上穿了件黑色羊絨大衣,面料挺括有型,筆直挺拔的西褲包裹着一雙大長腿,用料做工考究,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男人輕輕地掃了她一眼,兩人的視線短暫的在空中交彙。
剛才自己沒關門,不知他聽到了多少。
這幅情景确實容易讓人誤會是抓奸現場,自己則是那個第三者。
宋綿雪微微蹙眉。
毫不誇張的說,她見過不少的男人,應付這些人對她來說得心應手。
甚至可以說是已經成了她的一種天賦。
她能從對方的隻言片語和肢體動作,輕而易舉地揣摩出對方的喜好。
可眼前的這個人第一次讓她有一種看不透的感覺。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從這個男人的穿着打扮和氣質來看,肯定身價不菲,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那種暴發戶。
但同樣的,她也能察覺出他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居高臨下的審視感。
宋綿雪對這種很難駕馭的男人并不感興趣。
與此同時,門口的感應器傳來“滴”的一聲,整個過程隻持續了兩三秒。
男人淡淡地收回視線,仿佛方才隻是不經意地一瞥,随即收起房卡,邁步進屋。
鬧劇結束後沒幾天,陳露思終于約了宋綿雪出去見面,地點在一家咖啡廳。
她去得晚了些,陳露思已經坐在那了,穿着一身奢牌洋裝,戴着墨鏡,隻是聲音有些悶。
“坐吧。”
“不好意思呀陳小姐。”對待自己的客戶,宋綿雪從來都是禮貌得體,“路上堵車了。”
陳露思似乎懶得多說,隻把桌上的信封往她的方向一挪。
“這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