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身邊的落魄道士。
張大郎仰天長歎一聲,接着說道:“七載前,我沉迷于符箓之術,一心追求長生不老,為此我抛下了月華,追随一位符修師父而去。之後,我在符道上略有小成,但心中始終忘不了月華。兩載前,我與師父誤入狐妖設下的陷阱,我被化為月華的狐妖吸走了近半精元,最後,師父與狐妖同歸于盡。”
“那場重創令我幡然醒悟,我心中至重,乃是月華!”張大郎的聲音逐漸哽咽,“我自知無顔再見她,更不知曉她是否已經覓得良人。因此,我獨自一人在外又漂泊了近兩載。直至三個月前,我對月華思之欲狂,鬼使神差般回到了月河鎮,情難自己地踏進了豆花坊……”
張大郎泣不成聲,蔣姽姽接着說道:“那日,豆花娘子對前來相認的張大郎表現得極為陌生。張大郎失魂落魄地離開,我一路跟随,到了這處他落腳的破廟,與他交換了信息。我二人心中疑雲重重,他便用了他師父留下的唯一一張神階符箓探查,發現豆花娘子有異狀,其肉身疑似被數百年凝煞的屍靈占據。”
張大郎的情緒略有平複,他凝視着這具胡娘子的身軀說道:“蔣婳婳,我對你探查後的次日,第一名屍毒感染者出現,我和楊夫人推測是屍靈控制你使用月華的身軀所為。楊夫人堅稱自己的妹妹極為善良,定是被屍靈脅迫,我便自責是我的探查刺激到了屍靈。之後,我們每次上門找你,皆碰了軟釘子,第二日,鎮中還會新添感染者。”
“事情惡化後,楊夫人擔心影響楊号主的情緒,累他油盡燈枯,故不敢告知此事。我們也不敢讓天劍宗前來調查的四位修士知曉真相,生怕他們在除去屍靈時同傷你和月華。今日,我們是想與你商讨,如何悄然驅除屍靈,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此事,助你與月華重見天日。”
陸珩宸聽後,揮手解開了對張大郎和蔣姽姽的困縛,沉聲道:“二位本應早些說出實情。哪有什麼屍靈和蔣婳婳共用胡月華的身軀?這蔣婳婳早已化為屍妖!所有的事端,皆是由她的意志所為,而胡月華,恐怕已不在人世。”
此言一出,蔣姽姽癱坐在地。楊天齊和張大郎面色慘白,皆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蔣婳婳看向陸珩宸,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陸公子,你的判斷力實在令我佩服。你的兩名師妹亦極為聰慧,不過……”她掃了一眼低着頭的沈雪凝,輕笑一聲,話鋒一轉,語氣狠厲,“不過,一切都結束了!”
她的氣息驟然一變,周圍的空氣瞬間激蕩起來,狂風自平地而起。
她微微偏頭,閉上雙眸,長發在狂風中飛舞,自黑色變為墨綠色,彌漫出陣陣屍氣。
忽然,她睜開了眼睛,幽綠色的眼珠中沒有一絲瞳仁,充滿了詭異的冷光。她的面色慘白如紙,猶如死寂的白骨,十指的指甲陡然變長,尖銳得如同利刃,甲片變為墨綠色,散發出濃烈的腐敗之氣。
楊天齊一臉絕望與憐惜,音調裡滿是難以承受的痛楚:“娘子,為什麼?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張大郎手中緊握着數張符箓,悲憤交加,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妖物,你對月華做了什麼!”
蔣婳婳用沒有瞳仁的眼睛看向他倆,仿佛完全感知到了他們的情緒,又仿佛因為沒能從他們的萬般情緒中找到一絲恐懼而驚訝。
沉寂了一會兒,她冷笑一聲,語氣冰冷:“我和胡月華之所以走到這一步,正是你二人一手促成的!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訴你們,也好讓你倆死個明白。”
蔣婳婳用刀片般的聲音開始講述唯有自己知曉的故事,随着她的叙述,整個事件最後的一角終于浮出水面,卻正是最為漆黑的一角。
七載前,她撞見了楊天齊與蔣姽姽的醜事,夫君與胞姐的同時背叛,如同尖刀刺入了她的心髒。
她跑進了月升林躲避一切,盡管聽見了楊天齊急切的呼喊,說什麼都是誤會,可她又怎能再相信他?
大雨傾盆而下,衆人離去。天黑後,她渾身濕透,饑餓與恐懼交織,在林中啼哭,正是這悲傷無助的哭泣,引來了藏匿在附近的兇徒——一名剛剛流竄至此的殺人犯。
那兇徒殘忍地侵犯了她,更是變态到一邊對她施加獸行,一邊用利刃切割她的臉,隻為欣賞她翻開的皮肉和凄厲的慘叫聲。
兇徒餍足後,一手死死扼住她的咽喉,一手持刀刺下,她的一隻眼珠爆裂,疼到閉氣昏厥了過去。兇徒以為她已死,将她扔進了破廟外的廢棄古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