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山:“就是有一種踩到屎的感覺。”
甘甯:“……”
隋小姚堵上耳朵:“行了,别說了,趕緊挖了上來吧。”
蔔思凡:“現階段,我們不需要太多,先挖一小桶上來,看看裡面的礦物質情況再說。”
袁辛琪看着他們作業,突然在甘甯耳邊問道:“你們這樣挖泥,有提前申請嗎?”
甘甯搖頭:“本來是準備的,但是因為不确定這裡的河泥質量,所以打算先取一些上來看看情況,然後再申請。要是一切順利,應該能趕上我們過河泥的這道工序。”
“這河泥是有什麼講究的嗎?”
甘甯也是聽蔔思凡說的,見袁辛琪有疑問,便将蔔思凡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
她說:“香雲紗的關鍵之一是河泥的鐵含量。如果含鐵太多,染出來的黑色過黑,容易黑得死闆,不夠靈動。而且,塗層過厚,河泥附着性差,還容易脫落。可如果含鐵太少,又會缺乏色澤感。所以,我們才有了提前采樣送檢的想法。”
“那你們準備找哪個檢測機構?”
甘甯一聽,知道袁辛琪是有想法了,順着杆兒說:“你有什麼推薦嗎?”
袁辛琪:“我們學院就有一個,這裡有分支機構,可以推給你。”
那真是幫了大忙!
甘甯眉開眼笑:“謝謝了!”
河泥取樣非常順利。
他們沒有馬上脫下抓魚服,而是開始第二項工作,也是曬香雲紗的第一步:提取薯莨水。
他們把從桂英農場買來的薯莨搬出來。
甘甯從中選擇一塊偏小的,用斧頭從中間劈開,遞給袁辛琪,說:“這是我們特意挑選的三年生薯莨,顔色偏紅,另外還有一些是一年生的,顔色會更淺一些,等下榨汁之後,你都可以拿些回去。”
袁辛琪:“這是另外一道染料?”
“嗯,”甘甯點頭,“也是最重要的染料。接下來的二十多天,我們需要将白胚布放入薯莨水裡,反複浸染,反複用太陽曬,然後再過河泥,最後就會呈現出我之前給你看的那種原色香雲紗的質感和顔色。”
正說着,沈晴山已經将薯莨挪到了戶外的空地上,開始用水管沖洗,将薯莨身上的泥沙沖幹淨。
程小鵬和隋小姚從倉庫裡擡出三個大桶,放到機械榨汁機旁。
蔔思凡給榨汁機接上電源和水管後,接過沖洗好的薯莨,将它們放入管槽中。
轟轟聲響,薯莨被切塊碾碎,形成汁液,連同殘渣一起注入塑料桶裡。
蔔思凡朝沈晴山伸手,說:“晴山,清水。”
沈晴山将原本用來沖洗薯莨的水管關掉,換了個方向,伸入桶中。
沈晴山:“鵬鵬,開水龍頭。”
“好咧!”
程小鵬将遠處的水龍頭打開,清水便灌入薯莨汁内,形成一道鮮豔的漩渦,攪動起暗紅的泡沫。
等兩種薯莨全部完成壓榨,蔔思凡說:“接下來的時間裡,需要讓它們放置一天。等清水與之完全融合,便會形成高粘稠度的汁液。之後,再将餘渣過濾掉,我們就會得到‘頭過水’。”
袁辛琪:“然後就可以染布了?”
“不,還遠着呢,”蔔思凡說,“一共需要經過五次如此反複過水,等濃度足夠高,薯莨汁才可作為染色劑。如果你想要取樣,可能得過幾天再來。”
沈晴山見清水已經注得差不多,問:“那我們現在就隻剩下等了?”
“怎麼可能?”蔔思凡勾唇一笑。
她擡眼看向前方的荒地,說:“今天的工作才剛開始。”
沈晴山:“剛開始?”
蔔思凡:“沒錯。香雲紗工藝需要一塊平整、舒适的地面。面前的荒地雖然足夠平整,但還不是最舒适的。”
沈晴山和隋小姚遙遙看着一片綠油油的土地,什麼都沒看出來。
程小鵬:“我之前見過别的曬莨場,難道不是把布平鋪在地面上就可以了嗎?”
蔔思凡:“那得看是什麼草。”
“草還有講究?”
“跟我來。”
蔔思凡一揮手,連同袁辛琪在内,都好奇地跟着她走出小鋪,來到荒地的邊緣。
隻見她俯身一摸,回頭朝他們說道:“看好了,這種小草叫做‘爬地老鼠’,茂密硬挺,不僅可以避免香雲紗在曬染過程中接觸到土地裡的沙塵,還能很好地起到支撐作用。”
程小鵬一聽,笑了:“這裡整片都是這種小草,就像是天生就是為了我們做香雲紗而設置的一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甘甯和蔔思凡無意識地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蔔思凡似乎驗證了自己當初的想法——方景雲特意留下來的這間鋪子,正是為了讓甘甯重整香雲紗而設的。
也正是這一眼,甘甯匆忙躲了過去。
蔔思凡不知道她在躲什麼,眼下也不是适合交心的事後,她便眨眨眼,暫且放下了這個小細節。
她對他們說:“雖然草是好草,但長得參差,布鋪上去之後容易凹凸不平,染色不均。再加上這裡到處都有雜草,我們需要在‘過水’的同時,抽空整地。”
程小鵬一拍胸脯:“好,沒問題!”
沈晴山斜斜看了程小鵬一眼,問蔔思凡:“全部都要整?這裡怎麼說也有上百畝喔!”
蔔思凡:“不用,先整一畝看看。其他的後面再整。”
沈晴山:“一畝?一畝也不小啊!就我們幾個人,整到猴年馬月?還有,工具呢?徒手嗎?”
蔔思凡轉向甘甯:“你不是把你的狐朋狗友叫過來了嗎?怎麼現在還沒到?”
甘甯咬咬嘴唇:“……人家都要上班的啊……要不就是……”
正想着怎麼解釋,甘甯忽然聽聞外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初聽時,她隻以為是錯覺,再鑽出鋪子一看,路邊有人影正朝她揮手。
“嘿!不好意思,我們來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