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有什麼誤會，葉雅苓本人都要負上一定責任。
葉雅苓心知她态度的轉變，不以為意，隻從辦公桌後面的書櫃裡拿出一卷圖紙，在她面前展開。
“你外太公給你的那塊地在這。”
葉雅苓說着，用鉛筆在上面緩緩畫出一個圈。
那個圈的形狀和本本上的一模一樣，可位置卻在船廠旁邊，和小鋪差了十萬八千裡。
再看地名，同樣是在“水稻頭直街”。
……你說你好好一條路，修那麼長幹嘛？
“而你家鋪子周圍的這片地，”葉雅苓畫出一個更大的圈，“二十畝，全是我的。”
“……”
甘甯想吐血。
她瞅了眼真正的那塊地，堪堪一畝，相鄰的地方除了馬路，隻剩魚塘。
原本，她是打算先拿自己的那一畝地試着曬曬看，合适的話就把周圍的都包下來，正式生産，沒想到啊沒想到，别說擴大生産了，她現在連曬莨都要付額外的運費。
而他們這幾天的努力，也全都白費了。
可這能怪誰呢？怪她自己白長了雙好看的眼睛？
“好吧……”
她收起電腦，禮貌道謝，起身走人。
“這就走了？”葉雅苓拿起一個菓子，“不帶點回去？”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打擾了……”
說完，甘甯反手關上了大門，一路垂頭往前走……
诶，不對！
葉雅苓可是一條有錢有地又有資源的優質大腿，何不趁機抱上一抱？
甘甯猛一激靈，刹住腳步。
可對方對她輕蔑的态度依舊曆曆在目，自尊心作祟，她猶豫了。
不！這不值錢的自尊心算個什麼屁？
在阿曼達的注視下，甘甯打了個轉，再度折返，越過空中花園，推開了大門。
“吃菓子？還是漏了什麼東西？”
葉雅苓尚在施施然地喝茶，見她回來也隻擡頭掃了她一眼。
甘甯走到她身邊，再度坐下，笑眯眯地看她：“葉總，要不要和我做交易？”
……這人變臉可真是快。
葉雅苓放下茶杯：“什麼交易？”
“你把地借給我，投資我，我用兩年的時間讓你賺翻！”
甘甯的雙眼亮晶晶的。
葉雅苓靠在沙發椅背上，眯眼看她：“你的意思是，我既要給你地，又要給你錢，就為了投你那連計劃都講不明白的破爛玩意兒？”
“那可不是破爛玩意兒，”甘甯再次打開電腦，“我承認，我那天情緒上頭了，可能給你造成了不好的印象。但痛定思痛，我回去之後認真反思，重做方案，誓要闖出一番事業來。
“葉總，隻需要三分鐘。要是三分鐘内不能讓你滿意，我馬上走人！”
這麼有誠意？
葉雅苓雙手一攤：“行吧。”
留給甘甯的時間不多，她的鼠标在計劃書上刷刷滑動，最終停留在了末尾三分之一的部分。
甘甯：“之前你問我，香雲紗的産品做出來之後要賣給誰。我回去認真搜集了數據，這就是我的答案。”
“在南州，每十個人當中就有五人從事服務行業，而從崗位上看，銷售崗占據百分之三十以上。當中有不少人有衣着要求，無論寒來暑往，都需要穿着西裝或者固定的職業服飾。
“南州常年濕熱，尤其是在烈日之下出外勤，無異于是一種折磨，所以，我們結合香雲紗工藝的特性，首先瞄準的便是這一類人群。
“在過去，我們對香雲紗的印象還停留在媽媽輩的旗袍，停留在cosplay，或者節假日的休閑服飾和景區打卡。而我們想要讓新中式出現在更多的場合，尤其是那些由西裝統治的主場，例如，職場，商務會議。”
甘甯說着，調出她連夜趕出來的3D效果圖，展示在葉雅苓面前。
“假如同樣需要花上大幾百，甚至上前千的預算去購買一套職業套裝，為什麼不買一套涼快透氣而又莊重獨特的香雲紗中式西裝？
“香雲紗工藝兼具柔和與剛硬，搭配西裝廓形剪裁，加上我們獨家開發的面料和色彩，可以制作出更契合全年齡段的服裝。此外，除了西裝，我們還可以制作宴會套裝、長裙和禮儀服飾。
“剛柔并濟，由我們重新定義性别與年齡，重新定義中西文化的統治領域。這就是我們第一條品牌線，傳統古法香雲紗。”
在展示的同時，甘甯悄悄留意着葉雅苓的神色。
隻見她雙眉舒展，不似數日前那般尖酸刻薄。
她很安靜，也很專注，俯身湊到電腦屏幕前，随着甘甯的話語轉向數據與設計效果圖。
忽然，她眉頭一皺，似乎想到了什麼刁鑽的問題，
甘甯時刻留意着時間，見她神情有變，便調整的節奏，跳過相關設計的展示，去到下一步。
“當然，由于目前的香雲紗工藝都是純人工制作，定價稍高，隻是瞄準高收入人群和高端團體訂單是不夠的。為了能讓更多的人接觸到香雲紗，我們還會開發另外兩條品牌線。
“其中一條，香雲紗工藝成衣。香雲紗的昂貴一半來源于它的面料，桑蠶絲。按照我國的莨綢工藝标準要求，隻有桑蠶絲做出來的才能稱其為莨綢，但這并不代表其他面料就不能使用香雲紗工藝。
“因此，我們選擇通過不同面料和香雲紗工藝結合，制作出具有類似功能，但價格更加實惠的成衣。”
“另一條，”甘甯喝了口茶，微微喘了口氣，繼續說，“另一條是針對景區紀念品及文創開發，通過将古法香雲紗的邊角料做成小工藝品，使其容易攜帶且價格便宜，方便遊客帶回家，促進内外部交流。”
葉雅苓若有所思，忽然問她：“所以，你們還是會堅持做古法香雲紗，對嗎？”
甘甯：“沒錯，因為以目前的技術手段，我們還沒有辦法進行純機械染整。不過我們也會考慮未來生産可能遇到的問題。”
葉雅苓：“比如？人工成本？”
甘甯搖頭：“高薪是熟手師傅們應得的。薪酬不是問題，但曬莨……我試了，很苦，難吸引人，也怕留不住人。”
“所以，你有什麼打算？”
“将染整步驟拆解，嘗試适當引入機械化。不過，在我的計劃中，這最快也是兩年後的事情。我不會讓你虧錢。”
葉雅苓忽然一笑，随即斜斜靠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看她：“你的意思是，你隻需要兩年的時間，就能讓我回本，實現盈利？”
甘甯其實很慌，她也害怕把數字說死了，引火燒身。
可事到如今，她隻能硬着頭皮說：“沒錯。”
葉雅苓的指尖輕輕扣在膝蓋上，于無聲中拍打着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