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被她擺了一道。姓甘的臭丫頭，她以為全世界就隻有她有香雲紗嗎？”

為首的老大哥五十多歲，名叫陳軍豪，号稱要做全球第一成衣品牌。

今日的他西裝革履，和他的貨一樣，在蔔思凡看來都很無聊，難怪葉雅苓看不上他。

“豪哥，小聲點。”

身旁的銷售代表擡眼看向身後的蔔思凡和沈晴山等人，低聲提醒。

陳軍豪一聲冷哼，帶着展廳的其他人走了，獨留翻譯和幾位銷售候在原地，等待觀衆進場。

他們在場内轉了幾圈，選了個沒人的地方，低聲商量。

陳軍豪：“阿興，把我們現有的香雲紗的款全都拿出來。”

“這……不好吧……我們的香雲紗都是大圖案，顔色過于豐富且都偏沉，無論是主題還是風格，都和現場的品牌風格格格不入。而且根據莨綢行業标準，我們的東西還……”

“你懂什麼？”陳軍豪沉聲打斷 ，“你堆在角落不就好了嗎？說什麼行業标準，過去我們不還是照樣賣？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是專家啊，客戶都什麼水平，你難道還不會看？她們弄什麼高端極簡，什麼性别概念，價格一定不低。我們就來直接的，用價格打她！”

“還是按原先的批發價？”

“不，還要再降三成。”

“這……會不會壞了行規？之前杜運宏會長說過……”

“你管他？所有商品到了最後都是價格戰。别忘了，我們不能讓葉雅苓起來。葉老爺子在的時候，哪裡輪得到甘甯這種小丫頭來參展？現在好啦，女的都幫着女的，在那亂搞。葉雅苓要真站穩了腳，哪裡還有我們的地兒？”

阿興皺眉：“在商言商，葉董……不像是這樣的人……”

“你搞搞清楚了，葉老爺子走了，蜚聲高層才是我們真正要服務的對象。富三代愛玩過家家，說不定哪天就膩了。可她玩歸玩，别砸了我們飯碗啊。她現在的所作所為算怎麼回事？”

阿興：“……”

“之前讓你壓着的訂單，現在都什麼情況？他們的采購都疏通好了？高大哥說會幫我們的。”

阿興點頭：“不是什麼急單，再壓一周的話，估計問題不大，不會被人發現。還有幾筆訂單應該都能提前。”

“很好，”陳軍豪點頭，“高大哥的計劃很順利。迫于内部壓力，葉雅苓來之前和高層以及股東代表立了賭約。假如甯莨雲裳的預收業績在我們聯合展區中排第一，那麼從下季度開始，蜚聲貿易的整體預算需要分百分之二十到對外投資部。那本該是外貿部的資源啊，是屬于我們的資源啊！”

一般來說，蜚聲貿易的預算主要用于産品的海内外推廣、銷售和分銷，在達成交易後，從中抽取利潤分成，以此獲利。難聽一點，就是倒買倒賣，跟無本生利沒有太大的區别。

習慣了這種模式之後，蜚聲的高層和股東自然産生依賴，經營戰略從進攻轉為保守。

但這也有弊端——他們隻能作為中間橋梁，容易受供應和市場的兩頭制約。加上媒體和科技變革帶來的銷售模式轉變，貿易公司的地位已不似從前。

葉雅苓成立對外投資部，目的是打造自有品牌，最終實現自産自銷，豐富運營模式，掌握更多主導權。

這需要一場徹頭徹尾的内部變革。

這個過程要花錢，而且是很多的錢。

成本提升，風險增大，必然會影響高層和股東的既得利益，這便是葉雅苓所面臨的最主要的阻力來源。

而站在陳軍豪的角度，首先，他們不是對外投資部的投資對象，拿不到實質性的好處。其次，一旦預算發生變化，花在他們産品上的運營費用将被縮減，原本的客戶極有可能會被分走。

百害而無一利。

他憑什麼要配合葉雅苓？

阿興問陳軍豪：“萬一他們失敗了呢？”

“撤銷對外投資部，葉雅苓永遠退出管理層。”

陳軍豪冷哼一聲：“小丫頭就該乖乖呆在家裡收分紅，老大哥們養得起，搞這一攤子事做什麼？”

老闆這是拜好了碼頭，鐵了心要跟葉雅苓幹到底，阿興不敢再多言。

陳軍豪對其他人說：“不就是做數據嗎？挪一下訂單就好了。你們其他公司的，也都把訂單放我這，等展會過去了，我再找個由頭把訂單還給你們。我就不信了，她一個新入行的還能幹得過我們這些老牌？”

咕噜——

一陣吸吸管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

陳軍豪：“開會呢，誰在喝飲料？”

咕噜咕噜——

“啊，喝完了？不對，還剩一點吸不上來。”

所有人回頭一看，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暗紋白裙子，戴着工作證，腰間别個小包，正可可愛愛地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看他們。

陳軍豪認得她——總是跟在甘甯身邊的那個小屁孩。

她怎麼會在這裡？

小屁孩朝他一笑，眉眼彎彎，說：“這裡的垃圾桶真隐蔽，害我找了半天。不用管我，你們繼續。”

她似乎并沒有撒謊，腳邊還真有一個垃圾桶。

不等他們反應，小屁孩拼盡全力地吸完最後一口手打檸檬茶，把垃圾一扔，走了。

所有人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良久，陳軍豪才問阿興：“她該不會都聽到了吧？”

阿興：“……呃……你們有留意到她是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那的嗎？”

所有人都搖頭。

阿興：“那……這……”

陳軍豪不耐煩地吐了口口水：“聽到了就聽到了，小孩的話誰信？反正她們不會有證據的，繼續按計劃走！”

“按照原定計劃，原本是有幾個大客戶要來的，想着讓你們見上一面。”

正門舞台前，葉雅苓和甘甯按照座位表坐到了第二排，等待着開幕式開始。

甘甯今天起得太早，此時有點餓了，正掏出剛買的三明治充饑：“現在都來不了了？”

葉雅苓：“西邊出現了極端天氣，他們轉機的時候遇到了點麻煩，估計最快也得後天才能到。”

“那沒關系，我又不可能完全靠你。”

甘甯一副無所謂的做派，三明治倒是啃得認真。

葉雅苓靜靜看着她吃早餐，停頓了片刻，才說：“你這兩個月變化挺大。”

“我？什麼變化？曬黑了？”

葉雅苓搖搖頭：“感覺你的心氣回來了。”

“我？什麼心氣？那是什麼東西？我隻是想起了一些事，一些被我無意中忘掉了的事，關于我外太公的。”

既然開了個頭，現在又閑着無事，葉雅苓以為她會繼續往下說，可甘甯卻忽然換了個話題：“雅苓，我小時候是不是去過你們公司天台喂錦鯉？你爺爺和我外太公不是很熟嗎？我們小時候應該有見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