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的脾氣向來收不住,所以就跑我這來了。畢竟我不是甯莨雲裳的,即使你在我這出了醜,我也不會說出去,對嗎?”
被說中了心事,蔔思凡鼓起腮幫子,負隅頑抗:“我說了,我不是吃醋!”
“好好好,不逗你了,”葉雅苓順着她的毛,“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先睡吧,我還要處理些文件。”
老祖宗自然是不用睡的,隻當是葉雅苓答應了,随口應了一聲,便躺在床上玩平闆電腦。
葉雅苓戴上眼鏡,一路工作到深夜,見蔔思凡沒了動靜,以為她是睡着了,結果扭頭一看,小家夥還在玩遊戲。
都說養育小孩須得言傳身教,葉雅苓合上電腦,開始踐行這教育要義。
蔔思凡隻覺得周圍燈光忽然一黑,手上一輕,葉雅苓爬上另外半張床,将她的平闆沒收了。
寄人籬下,蔔思凡不好發作。又想自己答應了甘甯要守住外星人的秘密,隻得乖巧地閉上雙眼,權當做是待機。
可待機讓她難受,沒事可幹的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很是煩躁,直到被葉雅苓按住了被角。
“怎麼了?吃醋吃到睡不着?”
“……”蔔思凡扁扁嘴,忽然翻過身來,問她,“你難道不覺得難受嗎?”
“難受?”葉雅苓輕輕睜開雙眼。
四周一片漆黑,待習慣了黑暗之後,葉雅苓能看到蔔思凡明亮的雙眼。
她似乎在尋找同類。
葉雅苓反問:“我為什麼要難受?”
“薇薇安的位置,原本應該是屬于你的。”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驚動了葉雅苓的神經。
“為什麼這麼說?”
“你一直在追逐她。可她在沒有告訴你的情況下,偷偷改了志向,從此與你分道揚镳,直至重逢。”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事?誰告訴你的?甘甯嗎?”
蔔思凡于黑暗中搖頭:“我隻是猜的。”
事實上,她确實知道些什麼,她也知道葉雅苓對甘甯沒有惡意,可有些人與人之間的糾葛,她弄不明白,于是想要問明白,因為這對她的“改造計劃”來說非常重要。
她追問:“我猜對了嗎?你可以告訴我真相嗎?”
葉雅苓于黑暗中靜默半晌,過了許久,才慢慢說道:“其實在很小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認識了。”
六歲那一年,葉雅苓的父母去世了,她成了孤兒,被爺爺葉君傑接回了南州。
方臨溪,也就是甘甯的外公,得到消息之後便帶着甘甯到蜚聲貿易看她。
那時候的葉雅苓很安靜,安靜到孤僻,隻知道坐在頂樓的魚池旁邊看魚,或者喂魚。
甘甯卻是個喜歡熱鬧的,見她慢條斯理地一顆一顆魚飼料地往裡頭喂,隻覺得無聊,一把将盒子打翻。
頃刻間,滿池的錦鯉吃起了自助餐。
葉雅苓惱火,甘甯卻笑嘻嘻地帶她在公司裡冒險,和大廈裡的員工玩躲貓貓。似乎,比起她這個親孫女,甘甯對這裡的一切更加了如指掌。很快,她們熟絡起來,她把甘甯當作了最好的朋友。
可甘甯是個“花心大蘿蔔”,遍地都是好朋友。
很快,一年級要開學,葉君傑把她送去和甘甯一個學校。葉君傑本想托關系讓她和甘甯分到同一個班,被葉雅苓拒絕了。孫女的心思過于難猜,葉君傑沒有強求。
那時候的甘甯很好客,即使不在同一個班,經過的時候,她還是會順路來找葉雅苓玩。
可她身後總是跟着兩隻跟屁蟲,葉雅苓不喜歡,拒絕了。
拒絕的次數多了,甘甯後來就不來了,葉雅苓更生氣了。
偏偏甘甯是個做什麼都易如反掌的小朋友——成績比她好,朋友比她多,就連期末考試考跳繩都能以一圈之差赢過她。
葉雅苓生氣到不行。
從此以後,甘甯成了她的對手,成了她的假想敵。
她每天都想超過她。
九歲那一年,方臨溪死了。出殡那天,甘甯一直在哭。
她想過去安慰她,可她沉浸在績優競賽中太久,忘了該怎麼靠近對方。
後來,方甘兩家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甘甯突然失去了外太公的庇護,從衆星捧月中跌落,被一群自身難保的大人遺忘在了角落裡。
沒過多久,她們都考上了重點初中,住校,依舊是不同班。
周六那天中午,所有人都放學離開了,唯有甘甯落了單,獨自一人坐在操場邊上。家裡沒有人來接她,她似乎也不打算回家,隻面無表情地擡頭,看天邊的雲從面前緩緩飄過。
葉雅苓在她身後看了許久,久到終于攢夠了勇氣,靠近她,帶她出去玩……
“……即使現在想起,我還是很後悔。”
甘甯:“為什麼?”
“小時候的我自诩聰明,應該清楚,爺爺把我看得這麼緊,必然有他的道理。可我一時得意忘形,帶着甘甯一直玩到很晚才回家。當我們出門打車的時候,一輛黑車停在了我們面前,把我們綁走,轉頭便向我爺爺索要贖金。
“我們料定會被撕票,想辦法逃跑。我們在樹林裡不要命地狂奔,奔向遠處的燈光,可我們還是被發現了。甘甯為了保護我,幫我擋了一槍。
“那個男人還想再開槍的時候,方爺爺找到了我們,用身體……那一槍剛好打中了他的……他的大腦……
“他……其實不是因為中風癱瘓的……所謂中風,不過是他們給甘甯編織出來的謊言。”
葉雅苓語帶哽咽,蔔思凡卻異常冷靜,因為這個故事和她所看到的完全是兩個不同的版本。
她問:“所以,你覺得方景雲的事是你的責任?”
葉雅苓:“……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方爺爺不會一直癱在床上,甘甯也可以過得更好,所以……她不記得我,也是應該的……”
蔔思凡:“雅苓,你有沒有想過,那群綁匪的目标也許根本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