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太魯莽了？老祖宗和雅苓瞞着她，一定有她們的理由。
事到臨頭，她的手退縮了，這次換葉雅苓把她拽了回來。
“甯，我們确實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
葉雅苓說着，起身從卧室裡拿出了一個小箱子。小箱子裡有很多老舊的雜物，其中有一張放在相框裡的照片。她把她放在甘甯面前，說：“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拍的，你外公剛給你買了拍立得，這張照片就是他給我們拍的。”
拍立得上有個玻璃魚池，能看出來是在蜚聲貿易大廈的頂樓。
魚池前站着兩個六歲左右的小女孩，一個是她，另一個留着一頭短發，長得比她高，即使隔着模糊的色彩顆粒，也能被她精緻的五官吸引。
甘甯忽然明白，為什麼她第一次到蜚聲貿易大廈的頂樓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個女孩是你嗎？怎麼看着不太開心，也不看鏡頭？”甘甯問葉雅苓。
“因為當時我父母空難，剛離世，你大概是見我不開心，主動過來找我玩。”
“我？我主動的？”
“嗯，後來，你就經常過來找我玩。這些，都是你過去給我的小玩意兒，有些是你親手送的，有些是托你外公拿過來的。”
“這麼多？”甘甯一點點拿出來翻看，喃喃道，“按理說，我們應該發展成為很好的朋友啊，可我為什麼完全沒有印象？”
“這……多半是我的原因。”
“你的原因？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是個花心大蘿蔔啊。”
“我？”甘甯不可思議地指着自己，“我、我都對你做什麼了？我該不會……”
“我是說，你身邊的朋友太多了。你一邊說着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一邊就跟隋小姚和沈晴山做死黨，我生氣啊。”
甘甯更加覺得不可思議了：“就因為這個？葉雅苓，你是不是太幼稚了？”
“是啊，真的很幼稚，”葉雅苓枕着手臂，扭頭看她，“可是有什麼辦法呢？那時候的我就是這麼别扭，這麼難相處。我讨厭你身邊有那麼多人，幹脆自命清高，不去招惹你，拒絕進入你的圈子，所以你身邊的人也都不認識我。你大概不會懂，那種對于完美友情的幻想和獨占欲。”
這确實有些出乎甘甯的想象。從小到大她的身邊就不缺人，先是隋小姚，然後是沈晴山，再然後是郭嘉寶，劉宇飛，薇薇安……
一切都是那麼順其自然，她似乎從未考慮過友情為何物，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就已經圍滿了人。
可葉雅苓大概是不一樣的。
就像她這套性冷淡風的大平層，以及不會有一件多餘物品的辦公室，她社會關系看着很複雜，可真正能在當中留下痕迹的卻不多。
甘甯：“那後來呢？”
“後來，你外公去世了，我們之間的聯系就變少了，幾乎沒有來往。即使在學校碰面，也因為我的别扭勁，幾乎沒有來往。”
“我難道就沒有主動去找你嗎？”
“有的……所以說，是我的問題啊。”
“那為什麼後來我會和你在樹林裡跑？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已經有十二三歲了吧？”
沒想到這個核心時間點竟然是由甘甯自己提出來的，蔔思凡在旁邊忍不住屏住呼吸，有些緊張地拽着葉雅苓身後的衣擺。
葉雅苓笑了：“我一直跟你說，我這個人很别扭的。我慕強，卻又不想你太強，怕自己追不上。我惱你身邊人多，卻又内耗自己不夠坦誠。我糾結了很久，終于找到了一個機會，約你出去玩。”
“然後呢？”
葉雅苓一邊翻開箱子裡的東西一邊說：“那是初一的時候，那天你玩得很開心。我們吃了冰淇淋，拍了大頭貼，夾了很多娃娃，一直過了晚飯飯點也不舍得走。然後我和你的家人都來電話了，我們不得不回家。在商場門口等車的時候，有輛黑車突然停下來，把我們綁了。”
葉雅苓的語氣逐漸變得低沉，失落：“一轉頭，對方朝我爺爺要贖金。甯，對不起啊，是我連累你了。”
蔔思凡聞言一怔。
原本，她是想等甘甯自己想起來的，不希望那麼直白地由旁人告訴她真相，擔心她承受不了，所以才想讓葉雅苓配合她，一直配合到甘甯完全恢複記憶。
現在看來，葉雅苓并沒有違背約定。她終究是掩蓋住了真相，隻說了個讓大家都能接受的版本。
葉雅苓：“也許是這件事對你的沖擊太大，等到我們被救出來的時候，你就把我忘了。我也不敢再出現在你面前，直到方老先生去世……我想彌補，想盡可能地幫你……對不起……”
甘甯看着她突然失去光彩的眉眼，有一瞬間覺得，果然，她不該問的。
她讓雅苓變得難堪，自責。
她急忙道：“做錯事的是那些壞人，又不是你。”
“……可是……”
“沒有可是，你沒有錯。要真說有問題的話，也是我太軟弱了，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呢？我應該要記住那群人，好好記住他們，然後想盡辦法折磨他們！”
葉雅苓：“……”
蔔思凡：“……”
雖說葉雅苓避重就輕，選了個稍微好接受的版本掩蓋了真相，但甘甯的接受度還是出乎兩人意料之外。
甘甯：“所以你們就是為了這件事情，深夜在這裡開秘密會議？”
葉雅苓：“嗯。我一直對此避而不談，是因為我覺得内疚，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可前些天，看你似乎想起了什麼，我們就計劃着，要不要幹脆向你坦白。”
“隻是因為這個？”甘甯看看葉雅苓，又看看蔔思凡，“不會吧……這事也沒緊急到這個程度啊……”
蔔思凡：“就是這樣啊。”
甘甯靜靜地看着蔔思凡的雙眼，半晌才道：“不對，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迫在眉睫，才會讓你這麼着急。”
她拿出手機，開始搜索當年的新聞。
完了，糊弄了，但又沒有完全糊弄過去。
蔔思凡想要阻止，甘甯幹脆躲進葉雅苓的浴室裡，反鎖了房門。
南州兩大集團N代繼承人被綁，這是大事件，當年的地方新聞該是鋪天蓋地的，可搜索出來的結果隻有零星幾條。
是因為當年還是紙媒時代，所以電子文檔查無此事？
還是說，方為文他們當年用了什麼手段把事情壓了下去？
她快速将搜索到的信息一一掃過，猝不及防地捕捉到一行字——犯人顧某天原為雲澗實業下屬曬莨場的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