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大鳥依人”地靠在向似錦的肩頭。

少女發絲間那淡淡的梨香萦繞在他的鼻尖，加快了他的心跳聲。

向似錦的個子在女生群體中算高挑的了，但是比起林千禮一米八幾的個子，還是要矮上一些。

因此林千禮為了讓自己可以自然一點地靠在向似錦的肩頭，他愣是将屁股往椅子旁挪了好些距離，後背抵着木椅的靠背上，整個人略微蜷縮着才在向似錦的肩上靠好。

他的碎發因為身體的動作而反複刺撓着向似錦的脖頸。

向似錦忍了又忍，終于沒忍住，拍了一下林千禮，“你再動我的肩膀就不給你靠了。”

“噢……”林千禮乖乖地停了下來。

但哪怕動作停了下來、哪怕耳邊充斥着格格不入的舞曲，林千禮的心跳聲仍是高居不下。

他偷偷摸摸地想要去看向似錦，卻發現在自己的這個角度，連向似錦的耳朵都看不見。

猶豫了許久，林千禮重新開口：“阿錦。”

“嗯？”

“你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嗎？”

向似錦的回答脫口而出，“不知道啊。”

她的回答太果斷了，果斷到林千禮下意識地從她的肩上彈起，尋找着她的目光。

向似錦看着林千禮一臉錯愕的模樣，輕笑了一聲，“怎麼啦？我不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嗎？”

林千禮眨了眨眼，沒吭聲。

“好吧。”

向似錦聳了聳肩，“看在你今天和我交換秘密的份上，我也和你交換一個秘密吧。”

“我哥文理分科之後，他說自己想學醫那天，我就開始思考了……”

她默默垂下眼，輕聲道：“可是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該在哪裡上學，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該從事什麼職業，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大人。”

“你想成為大俠。”

凝滞的冷空氣，被向似錦的爆笑打散，連帶着她剛剛萌生的低落都被打散了。

她笑着應道：“是啊，我想當大俠。我想當一個在别人遇見困難的時候，可以第一時間挺身而出的大俠……”

“要是能早出生那麼幾百年，說不定我還能當個行俠仗義的大俠，每天忙着行走江湖就好啦。可惜咯，我出生在21世紀，已經沒有大俠這個職業了。”

向似錦的指尖輕輕敲擊着身下的木椅，說：“我哥一直都想學醫，現在也在學醫，以後會成為一個醫生；念真呢，她喜歡文學、喜歡文科，之前和她聊起來這次話劇的排練，好像劇本編寫給了她一點靈感，她對于自己未來選擇什麼專業和大學都有方向了……”

“大家好像都對自己的未來很清晰，想從事什麼樣的職業，想進入什麼樣的領域……”

向似錦話音未落，就看見林千禮伸出了一根食指，直挺挺地指着自己。

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眨了又眨，就好像再說——還有我呢。

向似錦笑了，“就剩咱倆難姐難弟了。”

“……”林千禮無語地白了向似錦一眼。

“我有的時候其實很迷茫，學文科也是因為總是有人拿我和我哥比，我就想着，既然他們那麼愛比，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嘛。我幹脆去文科好啦，然後就稀裡糊塗地讀了文科。”

向似錦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好在我運氣不錯，學文科也挺拿手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碰上什麼我覺得邁不過去的坎……”

“你做什麼事情都做得很好。”

林千禮輕聲道：“隻要你想要做的事情，你都能做到一百分，甚至更高。”

“我也這麼覺得，我真棒。”

向似錦一臉臭屁地應道，還往上踢了踢自己的腳尖。

“是啊……所以你這麼優秀，你隻要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夠做好。”

林千禮頓了頓，補充道：“所以你不用着急。”

“人生這麼長，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去發現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阿錦。”

林千禮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唇，随後輕輕地将自己的手背覆在了向似錦的手背上，“我會陪你的。”

“陪你找到你想要為之努力的事業，陪你成為你想成為的大人。”

心跳聲逐漸覆蓋了林千禮的雙耳，他覆在向似錦手背上的手因為忐忑而微微出汗。

閃躲的目光，伴随着林千禮鼓足勇氣的一瞬間，直直地看向了向似錦的眼底。

他聽見了來自向似錦的回應——

“好啊。”

向似錦沒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任由林千禮的手與自己交疊，“那我也陪你，陪到你真正喜歡上舞台的那一天，或者陪到你找到自己真正熱愛的事業那一天。”

少年人之間的心事總是隐晦的、青澀的、懵懂的。

他們借着彼此的真誠，無聲無息地在對方的心中占據一席之地，周而複始。

“對了，林千禮。”

結伴回程的路上，向似錦突然喊住了他，“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和我媽好像啊。”

林千禮：“……？”

林千禮：“向阿姨？”

“對啊。”

向似錦一臉真誠地點了點頭，說：“剛才你說會陪我的那段話，我媽之前也和我說過。”

她仍在喋喋不休，“之前我和我媽說起來我也不知道以後要做什麼的時候，我媽也說會陪我，讓我不要着急，慢慢來……”

向似錦走在林千禮的前頭，還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但林千禮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有些呆愣地跟在向似錦的身後，那方才因為“告白”而雀躍的心跳，随着她的叽叽喳喳消失殆盡。

最後，林千禮開始感覺自己的眼前出現了幻覺，他發現，向似錦的腦袋上赫然圍着幾個字，在來回地打圈。

那字上寫着——

我是根大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