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晨向旁邊走了幾步,避讓開柴苗苗走上來的身影。
他沉默的看着這個畫面,她們并肩坐在台階上,泛黃的燈輕輕閃爍,像是流淌在她們肩頭的金沙。
“變大變小?這樣奇怪的世界真的存在嗎?”柴苗苗問。
她們讨論着書中的劇情,看着金發小人在神秘瑰麗的世界裡遊走。既新奇又奇特。
柯秦看着她,柔聲說:“不知道,但是無論怎麼樣都比這裡好吧。”
“我也想去看一看,我想——成為愛麗絲。”柴苗苗仰着頭,眼中的期盼像是金色的流沙。
小孩子總是會被新奇的事物所吸引,可是她們并不知道落入兔子洞後見到的世界是否如她所想。
燈滅了,一切都黑了下來。像是舞台突然熄滅了燈光,迎接着下一場劇目的到來。
卿晨微微側頭,潮濕的水汽消散,他看到了開裂的白色牆壁,以及牆皮遮蓋不住的磚縫。
白熾燈亮着,光線充斥了這個二十平房子的每個角落。她們搬了家,離開了那個陰暗潮濕的筒子樓。二十歲的柴苗苗激動的向柯秦張開雙手:“它真的存在!我有了異能!”
“看!”
她向前撲去,柯秦伸出手緊張的想接住她。
砰的一聲,柯秦回過頭,柴苗苗憑空掉進了她身後的床鋪上。
柯秦伸出去的手縮了回去,柴苗苗從被子裡擡起頭,臉上是激動的紅暈:“我能瞬間移動!”
“好厲害!”柯秦鼓起手掌。
柴苗苗從床上跳下來,黑發有些亂,她再次撲向柯秦,環抱住她,激動的在她耳邊大喊:“以後我就是行動組的一員,我有工資了!我能保護你!我能做到更多,更多!”
柯秦拍着柴苗苗的後背,輕聲說:“你會的,愛麗絲。”
可是那樣美麗的仙境裡,也有紅皇後與殺戮。
卿晨一直知道異能世界是什麼摸樣,當它撕開華麗的外皮後,露出的是腐爛的血肉與白骨。
他眼睛一眨,眼前再次暗了下來。
靜谧的黑夜裡,她們沒有開燈。卿晨聽到了抽泣聲。
“我又失敗了。”柴苗苗在哭,她說,“我總是趕不上,當我到達現場的時候,他們已經消失了。”
特殊管理局沒有預知手段,他們隻能在檢測到危險後,再盡快派人趕往現場。
而當危險來臨時,對深處危險中的人來說已經太遲太遲。
“我以為我什麼都能做到,可是我什麼都做不到。”
柴苗苗抓着柯秦的衣角,她抱住柯秦的腰,流着淚,而柯秦摸着她的頭發。
“我像是陷入了迷宮,我走不出那個世界。”柴苗苗擡頭問柯秦,“愛麗絲走不去那個世界,會怎麼樣?”
“不會的。”柯秦握住她的手,“三月兔會帶她出去。”
柯秦說:“和我走吧愛麗絲,回到我們的家。”
月光漸漸羸弱,柴苗苗帶着眼淚的臉終于露出了笑容。
“帶我走,三月兔。”她說。
兔子洞裡又陷入了黑暗。
卿晨走上前,彎下腰,在黑暗之中拾起一本舊書。
它用漂亮的書封包着,沒有沾染一點污漬,沒有折頁,卷邊都被很好的壓下。隻是泛黃的側頁,微皺的書頁和折痕展示了它的年齡。
在拿到這本書的瞬間,卿晨再次嗅到了泥土的芬芳。
撲克士兵猶如潮流,押送唯一的犯人。柴郡貓在無聲尖叫,它抱着自己的頭顱,閉上了眼,沒有去看被拖向絞刑架的兔子小姐。
綠色的高牆像是囚牢,将它們圍困。
三月兔引着卿晨回到了領域之中。
這個領域中擁有特權的是柯秦,而不是柴苗苗。
三月兔知道附着物在何處,它手握通往兔子洞的鑰匙,現在它把附着物送給了卿晨。
“可憐的愛麗絲!”士兵們說。
卿晨心想,柴苗苗可能恨柯秦。
他偏過頭,目光投向前方巨大的絞刑架。
她應該是恨三月兔沒有帶走愛麗絲。
柴苗苗滿腹熱情的進入特殊管理局,但是卻在現實中處處碰壁。她獲得了通往特殊世界的門票,卻在其中格格不入。她接受不了那樣的生活,無法承受肩頭要将她壓垮的愧疚。
柯秦是她的錨點,她是愛麗絲的三月兔,可是三月兔卻沒有帶愛麗絲離開仙境。
三月兔也留在了仙境,她的名字出現在了柴苗苗接手的文件檔案中。
柯秦留下了柴苗苗,柴苗苗應該恨她。
兔子小姐被壓上了巨大的絞刑架,上空的刀鋒泛着銳利且冰冷的光。它被領域主送入了絞刑架。
黑龍興奮的繞着舊書盤旋,它蹭着卿晨的手背,像是在催促放糧的小貓。
卿晨一隻手撥開了黑龍的頭,拿着舊書的手擡起。他垂目,紅色的紋路在書頁上蔓延,幻化為炸彈的倒計時。
他對領域主的關注到此為止,他沒有多餘的心思分給其他東西。
道路盡頭,絞刑架旁的撲克士兵砍斷了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