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之魄,附今世之體,又會如何?”
傅玄意仔細想了想,答道:“魄無意識,不能附于他人之魂,若附自身轉世,便會讓轉世不經意做出與前世一般之事,而屍魁靠三魄驅動身體,虐殺成性……”溫書澈點點頭,封印壓制屍魁,讓驅動身體的三魄遊蕩,有機會附在轉世之人身上,活人做出屍魁的虐殺暴行……
本來傅玄意心生慈悲,覺得被煉成屍魁已經夠慘,還要用青符封印鎮壓,更加慘,本是憐憫,想着放他們自由一陣,卻不知這樣會造成生靈塗炭。
見他被吓到,溫書澈緩道:“取我煙鬥來,順道叫上碧萱。”
“是!”傅玄意立刻起身小跑入内堂,在列櫃上雙手捧過一柄白色鹿角煙鬥,順道在腰帶裡掏出一隻小紙鶴傳音給蘇芷幽,她瞬間禦劍而至,踩的正是那把快比她兩個人還高的花花,風風火火顯得與整個雪鏡湖居格格不入。
三年沒出過門了,淨世之中有煙戒,不許抽煙,溫書澈自己很愛抽煙,他沒有煙瘾,隻是喜歡抽而已,抽多幾口卻會咳嗽。煙草與自己靈氣相沖,一天抽一袋煙絲,抽上兩三天便會生病,不小心睡着還燒過幾回房子,為了制約自己便下了煙戒,要抽的時候就逼着自己出門抽,他性子懶,實在忍不住才出門,懶得出門甯可自己罰自己二十戒鞭。
出門去人間的時候通常不會禦劍或騰雲駕霧,大多都騎馬,蘇芷幽見師尊帶他們出門,本來在妝鏡前紮着小辮,還有兩根沒綁好,匆匆喚出花花禦劍到雪鏡湖居。剛出淨世大門,想起還有一撮頭發沒紮好,坐在馬背上一邊走,一邊歪着頭綁辮子,問道:“師尊今日想去哪兒走走,現在新年,可以在大街上買些爆竹煙火,噼裡啪啦可好玩了。”
傅玄意提議道:“新年廟會上有折子戲,坐在戲樓裡能喝茶看戲。”
“去亂葬崗。”
傅玄意和蘇芷幽都愣住了,以為自己耳朵聽錯,大過年去亂葬崗?溫書澈呼出一口煙,擡眼看着那團緩緩散開的霧氣,煙是溫熱的,在新年的寒風中迅速變冷,煙團完全散開的時候,傅玄意先開口道:“往西走,有一個亂葬崗,去年清明的時候,宗主讓我們去渡過亡魂。”
前些年饑荒兩年,屍橫遍野,傅玄意到了淨世之後從鍛體修習,前年十三歲的時候才去亂葬崗的裡找回爹娘的墳頭好好安葬,也許魂魄已經投胎,又或是過于留戀人間,幾年下來早已灰飛煙滅。
饑荒兩年,人間看上去已經緩過勁來,但深入去看,不過都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真正的窮人,依然窮,依然會餓死,這幾年朝廷撥款,讓農民恢複尋常耕作,但餓死的農民那麼窮,那麼多……好多瘦田無主了,能種出的糧食也遠遠不夠維持這麼多人的口糧。
有錢人在饑荒的時候依舊有錢買天價的白米,有錢吃肉喝酒,無非比平常多花一件首飾的錢罷了。可能是某府的當家主母嘴裡抱怨幾句府上開銷大了,夥食是從前三四倍,讓夫君少買個侍妾。這樣簡單一兩句的借口,讓夫君不要把外面的風流債帶回府裡,借口說夥食開銷大了,少養一張嘴,其實也不過是一個珍珠戒指的錢罷了,分明是想少個人礙眼,哪是心疼糧食?
傅玄意帶他們到亂葬崗,果不其然比去年清明的時候多了不少墳頭和死屍白骨。他怕師尊傷心,書上說神生來慈悲,猜想雖然溫書澈少會透露心情,喜怒不形于色,傅玄意以為他會看着難過,便大膽道:“師尊,若是看着礙眼……”
溫書澈搖搖頭,擡手打住他的話,看着一片亂葬崗的氣韻不對,淡淡道:“璟兒,碧萱,你們不覺得這兒過于幹淨?”
“幹淨?”蘇芷幽不懂,環顧四周,隻有幾隻新死的鬼,“可能是三師兄去年來過,渡化了些?”
“新墳太多。”
“對,新墳太多,一路過來有主的墳頭也比上次多了很多。”傅玄意恍然大悟,立刻跳下馬,查看了一下,附近确實有異常,見附近人煙罕至,騎馬太慢,直接禦劍飛了一圈。
隻見新年隆冬大雪之下,還掩蓋不少屍骨,按理說這邊不應該這麼幹淨,馬上回去禀道:“師尊,果然是屍橫遍野,有新的舊的。”
“抓幾個魂識未散盡的,帶回雪鏡湖居,”溫書澈又猶豫一下,改口道,“都帶回去吧。”
“是,師尊。”
“是,師尊。”
說罷,兩個徒弟便聯手畫起聚魂陣,瞬間,天際漫起一股邪氣,從遠處漫起一股陰森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