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琴煮鶴從來有。
焚琴煮鶴向來是形容不解風情,将高雅的琴當柴火,把同樣高雅的鶴煮了吃肉。
平常沭佼經常提醒過傅玄意,不能再大範圍有殺戮的現象發生,否則再次出現萬劫桃花洞的時候會很麻煩,現在的萬劫桃花洞都不是正品,是正品的鬼魂,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走,要是困在裡面就很麻煩了。
除了被困,沭佼并不希望再多一個像宜峥這般的悲劇,當時他還在天界,沒到他輪值,當時輪值的上神已經重啟了複興麒麟族的計劃。
麒麟族真的那麼重要嗎?對于神仙來說,不過是多了些工作,和冥界會多一些摩擦,對于衆生并沒有分别,百姓供奉天帝的時候依舊是虔誠相信天帝在天界會保佑自己,也保佑人間風調雨順。
沒了天帝,萬物照樣滋生,時間依舊流動,豐收繁榮與災罰也互不沖突。
平常總是罵太微那狗東西,沭佼何嘗不知道,太微狗歸狗,也是個靠譜能幹的,那些年來也有不少神仙想阻止災罰,卻沒有敢忤逆天界的神仙,隻有太微敢想敢做。
命運的可塑性在于誰也無法完全掌握發展,也許天帝自己都不知道青玺的存在,冥王帝君也隻不過是想将這個留不住的紀念品還給他罷了。
年茉绫也沒想過自己隻不過是想做一些故人的臉陪陪自己在冥界孤寂的日子,她死時是玄神,靈魂不滅,不願投胎,陽壽三年是自己的命運,回去的想法也是自己的命運。
陽壽三年太短了,對比起三萬年,不過彈指一瞬。要是時間再多一點點,她應該也可以飛升上神。
冥界沒有為難她,神雖然靈魂不滅,投胎一回也猶如脫胎換骨,沒事是不會去投胎的,不是說過于麻煩,而是非常麻煩,年茉绫當時知道神要投胎會經曆裂骨蔽魂焚筋敗肉,痛苦萬分,才能投到凡人腹中。她從小怕疼,更别說裂骨蔽魂焚筋敗肉,甯可和冥王帝君硬剛也不想去投胎。
年茉绫怕疼這一點,倒是和她來世的師尊一模一樣。
溫書澈也很怕疼,但沒被人發現。
要是也經曆一回裂骨蔽魂焚筋敗肉的痛苦,他該多疼啊?
已知的命運無法改變,蘇芷幽不能改變自己就是年茉绫轉世的事實,她也不願意接受,她不過是在拒絕着被安排好的命運,卻又無時無刻繞了回去。
裂骨,要将靈魂與金身徹底分離,可以重塑一具凡胎肉骨。
蔽魂,要暫摒記憶,将神魂僞成往生魂。
焚筋敗肉,燒絕凡胎肉骨中與神有關的筋骨肉血,更徹底成為凡人。
那得多疼啊?
如非神魂不滅,哪有幾個靈魂能經得住這一套流程。當神最羨慕人的時候應該也有這麼一刻,畢竟凡人的往生魂隻要一口孟泉水就能去投胎,壓根不用經曆裂骨蔽魂焚筋敗肉之痛。
沭佼早就知道神投胎要經曆這一套流程,所以他沒去輪回過,他覺得太疼了,無緣無故幹嘛要受這些苦,大抵年紀大了,看慣了悲歡離合,沭佼總覺得自己像個長輩,以為自己看透了命運,他以為自己的命運應該是在天界輪值到天人五衰為止。
最近他以為,自己的命運是在青帝城裡吃火鍋。
年茉绫投胎也熬了這一遭,隻有麒麟族人才能做到的封契,在她輪回之後也忘了,除非回到自己金身,恢複永世記憶才有可能記得起,而現在蘇芷幽很抗拒這個身份,大概也不願意回到金身之中吧。
溫書澈的精神越來越不好,入睡後也要燃醒魂香,現下反噬嚴重,靈魂中缺損的位置常常燃燒般疼痛,向來怕疼,卻不作聲。
突然有一夜,半夜醒了,反正現在他都分不清白天黑夜,經常白天的時候睡着,傅玄意便用法術将結界換成黑夜,方便他入睡。醒來時看到傅玄意在身邊呼呼大睡,便知道現在是真正的黑夜,肩上反噬的位置又在疼了……
看來,不得不将命運推着向前了。
想來如此可笑,從前那般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自己,現在竟然因為反噬而病弱如此。
要是受封了,這點反噬算不了什麼,可以用功德來抵。冥界向來沒什麼功德不功德的說法,他們的反噬也有代價抵消,許雪寄便是用這個來交易,解決對方最大的煩惱。
溫書澈計劃好了很多事,有一晚他端着一小碗湯,喝了兩口突然對傅玄意道:“璟之。”
“嗯?”傅玄意正在桌邊捧着臉,睜大眼睛數着師尊喝了第幾口湯。
“遲些時候,你可自願被封印一段時間?”為什麼要封印他,封印多久,什麼時候封印,半個字沒說。
傅玄意愣住了,沒反應過來。
溫書澈看他那般期盼自己多喝一口湯的眼神,本想放下,卻又多喝了一口才放下湯碗,很認真對他道:“你可自願被封印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