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這片海，便是神仙了。

“茉绫。”明昭羽全身浸血，大多不是他的，也有一些是君逸眠的，也可能有一些是自己的，反正早已麻木感受不到疼痛。君柏眠還是一個小屁孩，整個人癡癡呆呆被吓傻了，他剛剛親眼看着大哥被失控的明昭羽殺了，可是大哥又将自己托付給明昭羽……

年茉绫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又看着這一片象征自己戰利成果的大海，踐踏在那麼多靈魂和鮮血之中換來的成為神仙捷徑，此時看着，卻不舍得渡海登仙了。

她以為自己渡海登仙的日子之中會笑，可是她笑不出來，攏攏耳側被吹亂的發絲，對身後的二人道：“我不渡海了，誰知道我這種人，在天界會有什麼樣的報應。”

像是苦笑，也像極是自嘲。

這年，她才二十歲。

頭發都白了。

明昭羽也忍不住陪着她笑了一聲，隻見認識十年來，第一回年茉绫對他伸出手，他連臉上的笑容都凝住了，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那麼軟那麼冰冷，完全無法想象出這隻手，究竟驅策過多少鬼魂為自己所用，握住的瞬間，她微笑道：“水銀冊，召來。星河天衣，收。”

“不要！我身上魔化太嚴重，你不能收！”明昭羽臉色大變，水銀冊是她的稀世神兵，千變萬化，其中星河天衣模式下是吸收的形态，水銀會化為綢緞一般的模樣，纏繞在她的肩臂上，如同人間仙女畫卷所穿的天衣。而現在自己體内魔化程度太高，如果年茉绫要吸走他的魔化，沒準自己也會有危險。

明昭羽想甩開她的手，而她卻握得緊緊的，絲毫不松開，身上那段水銀天衣緊緊纏繞在他的手臂，将他體内的魔化徹底吸走，隻有吸幹淨了，明昭羽以後才不會走火入魔。

遺憾早已在此之前開始，星盡衡海不是他們的樂園，是他們的退路。

也是這些魔化和魂蝕，讓所有靈魂不敢投入年茉绫腹中，三年來他們沒有孩子，可是時間不夠，他們無法一起白頭到老，短短不過三年罷了，年茉绫在釋放所驅鬼魂時早就贖清所有孽債，而這三年是她的反噬，她發明出的魂蝕給她最大的懲罰和反噬。

她修煉驅策鬼魂，從未收過生魂，而且心思沒想做什麼壞事，隻是單純修煉，還讓孤魂野鬼化為往生魂，一旦釋放，就能抵清罪孽，所以呐，魂蝕的報應還是将之前的一切都報回來了。

陽壽三年是年茉绫的報應。

獨守星盡衡海三萬年是明昭羽的報應。

也許命運從來都是公平的。

蘇芷幽不知道年茉绫真正是怎麼樣的，她對自己前世的厭惡是空耳相傳之中殺人如麻，煉鬼策鬼的衡海道尊，還認為她用計謀讓萬劫桃花洞吞噬麒麟族人，讓自己成為麒麟族最後傳人，從而天界不敢殺她，手段極其惡劣。

這麼想也應該沒錯，反正用魂蝕把自己陽壽反噬得隻剩三年，能是什麼好東西？蘇芷幽覺得自己也沒好到哪去，大概是被自己這前世惡心了很久，将自己和年茉绫分開得清清楚楚。

殊不知，性格越來越像，要是蘇芷幽沉穩一些，大概就和年茉绫一模一樣吧。

在冥界時，在等候輪回的時間很長，所以冥界會讓等待的鬼魂覺得沒那麼久，時間算法上有一些和人間不一樣，會變得快很多，年茉绫在冥界大概覺得自己過了不到百年，殊不知早已三萬年。

年茉绫無聊時，在冥界做了很多事，除了做一些故人的臉出來解悶之外。她無非主要是想讓冥王帝君放她回人間，甚至還威脅要在冥界造反，許雪寄不是很喜歡她，冥王帝君給她在冥界留了一個判官的位置，隻要她想，随時可以當判官。

她作為麒麟族人，連神仙都不當，哪有可能肯當判官呢？

直到冥王帝君天人五衰時，似乎她也鬧夠了，肯去投胎。

像極了一個長輩去世後突然一夜懂事的小輩，曾經冥王帝君說過如果她小時候有個師父好好引導，不至于走到三年陽壽的反噬之中。

很多因果，冥界天界都無法幹涉，那是命運注定的後果，哪怕是作為真神的天帝和冥王帝君也無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