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未完，那人突然起身，走到明昭羽身邊，微微笑道：“覺着我眼熟可以過來打招呼，這般背後議論我，不太好吧。”他耳朵可真好，他們說的音量很小，而且宜峥還在奏曲，在茶樓裡本來就吵鬧，相隔了七八張八仙桌，這麼遠竟然還能聽到？

明昭羽放下折扇，握在手中，拱手賠笑道：“見笑見笑，先生模樣與我兒時故人相似，明澄失禮了。”

“明澄……？”他聽到這個名字時，下意識笑了笑，“後來取了這個為表字嗎？小時候你總愛逃課，還拉着同桌逃課對吧？”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懷緬的光芒。

明昭羽的笑容肉眼可見消失……蘇芷幽驚得微微打開嘴巴，反複看了看他們二者，明昭羽這年紀，小時候認識的人怎麼都三萬多歲了，他顯然橫豎看着都是凡人。

灰緞衣衫男子看着他凝滞起來的眼神，輕點了點明昭羽的額頭，緩緩道：“考考你，我叫什麼名字？”

這還對得上暗号了？

明昭羽微微皺眉，從記憶之中搜索了良久，才想起他的名字，遲疑道：“捭？”他很難忘記這個名字，因為太奇怪了，就單字，就叫捭，不管是什麼時候，都是一個很奇怪的名字。

他點點頭，有點滿意，微笑道：“雖然隻給你上了幾節課，但還是能記住我的名字，不過我現在有另一個名字，我叫……聞淮。”旁人聽不出他們之間的對話有什麼問題，并沒有人知道明昭羽已經三萬多歲了，以為隻是故人之間一個小小的重逢，如果他們隻是凡人，這幾句對話并沒有什麼圈點之處。

蘇芷幽橫看豎看，聞淮就是凡人，不可能有活三萬多年的凡人……别說她，明昭羽也難以接受，甚至他連靈核都沒有，不是修士不是神仙不是鬼差判官更不是鬼，就是一個單單純純的凡人。

聞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少歲，也不知道自己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死去，他的年紀遠遠不止三萬多歲，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具體的年齡，隻知道自己活着，單純活着，像是一個被時間剔除的存在。

聽完蘇芷幽的形容，尤伽有點懷疑，真的會有這樣的存在？況且，蘇芷幽剛剛也說，聞淮以前是神……神又是怎麼變成人的？人可以通過修煉成為仙人再變成神，但是神又怎麼能變成人？

明昭羽當時懵了，但蘇芷幽不傻，聞淮的靈魂和身體都是人沒錯，将他拉去茶樓的包廂裡，蘇芷幽用符篆測了，他身上有靈骨，也就是神隻有的靈骨，還是天地之間滋生有靈骨金身的神才會擁有的靈骨，畢竟凡人修上去的金身是肌骨，但聞淮并沒有金身，而且橫豎怎麼看怎麼測都是人，他似乎也被測習慣了，微笑着讓蘇芷幽研究了自己一通。

蘇芷幽推測的最終結果，聞淮曾經肯定是個神，現在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人。她不傻，聞淮記性很好，他隻給明昭羽小時候上過幾節課，就能認出長大之後的明昭羽，而且還過了三萬多年，很有可能，他以前認識宜峥。

“所以你想問師尊這件事？”

“其中一件而已，我想師尊還不行嗎？”蘇芷幽又嘟哝起來，指尖搓着小卷軸上的花紋，提起這茬，她又對于大師兄能見上師尊，自己又不敢去打擾，有點吃醋耍小脾氣。

“其實我們都有太多事要商量，”尤伽摸摸她頭頂，像安慰一個小孩一般，在自己眼中師弟師妹都是小朋友，“聞淮比起近來的事情而言，并不急，我還多的是問題想知道呢。”

蘇芷幽眼神閃閃躲躲，小聲道：“有些問題你想問的不是師尊，是三師兄對吧？”

尤伽全然被看穿，笑道：“多的是機會問璟之，大概是你也想問？”

“我才不問，”蘇芷幽眼神依舊閃躲，差不多猜中了大概，但她不敢說出口，“增進修為的方式除了修煉，其他沒多少是什麼好事，我信三師兄在藏書閣裡幾千年，但他的修為……”

尤伽心中也全然有數，傅玄意以前經曆過魂蝕，他回來之後一次都沒召出過桃葉，這點顯然是不對勁的，在極樂天時，君柏眠救他的時候身上已經沒有一點修為，而他單槍匹馬在藏書閣之中，出來時有青玺，中間發生的事情肯定非常多……稍微想想也知道，傅玄意絕對吃過裡面的魑魅魍魉增進修為，吃了倒也還好，就怕還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