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香咬着唇,好不容易有了點紅潤的臉頰瞬間又變得蒼白。
床榻間亂糟糟的一團,香桃進來把這些都整理好,最後替她換上了裡衣。
“幫我把妝奁第二層裡的香囊拿過來。”
香桃聽從她的吩咐,從妝奁裡取出來一個淡紫色的香囊,上面繡着兩隻不知是鳥還是鵝的東西,針腳紊亂,像是初學者繡出來的。
裡面隐隐傳出藥材的氣味。
“這個香囊是娘子什麼時候繡的?奴婢還沒見過呢。”
蘇合香沒說話,把它挂在腰間。
這香囊料子和針線看着是極好,就是上面的圖案有些一言難盡。
看到香桃露出困惑的表情,蘇合香解釋道:“這是鴛鴦。”
這下香桃更疑惑了,她還沒見過這麼醜的鴛鴦,不過想到這可能是她初學女紅時繡的,也就沒再說。
“娘子怎麼突然想到戴起香囊了。”
“之前沒機會,現在有了。”
香桃似懂非懂,當她是因為二爺回來所以想要裝扮自己,心裡也跟着高興。
二爺回來了,她們家娘子也不會被大房像之前那樣欺負了。
于是将收進箱子裡的的魚油拿出來點上。
“還是娘子自己做的燈油好,屋裡的氣味都變清了,哼,咱們姑爺回來了,看那大夫人還有什麼話說。”
白天還在控訴他是負心漢,現在就有了幾分狐假虎威的仗勢。
沈家本來就是雞犬桑麻之家,雖然如今搬到了盛京,但花錢仍同之前那般恨不得一個銀子掰成兩個花。
大夫人是比蘇合香更早一年進門,所以府中的賬本是她在掌管。再加上她的作風和老夫人如出一轍。
所以掌家這事沒人拿出來再提過。
蘇合香倒是不在乎,雖然他爹現在是平民,但是因為家底厚實,再加上也有個疼愛她的哥哥,所以她的嫁妝遠比雲錦縣的一些貴女小姐們還要殷實。
吃穿用度,她都是用自個兒的腰包掏出來的,但也總有那些吃不上肉卻愛嗡嗡叫的蒼蠅。
所以索性就把娘家帶來的東西全都收起來了,星落院裡的用度全都按照沈府的置辦來。
但是對老婦人那邊,她時常會做一些藥膳或者糕點送過去。
屋内的燈油燃了一夜。
第二天起床時,蘇合香仍感覺渾身酸脹不堪,扶着床榻趿着鞋坐到案幾旁的圓凳上。
這時,門外的香桃說:“大夫人來了。”
對于這位大夫人,她一向是沒有好感的。
陳芸臉上常挂着笑,看起來溫溫和和。但那張嘴巴說出的話就像刀子能往人的心窩裡捅。
她爹是個小官,因為她是庶女所以才嫁給了當初還尚未有官職的沈家大郎沈雲青。
剛入府的時候對她倒是客氣,但自從知道沈枝羽被皇上任命派遣,青雲萬裡,她便對蘇合香處處帶着敵意。
再加上蘇合香時常替老夫人看病,兩人走的近一些,所以看陳芸看她的眼神越發厭惡和警惕。
生怕這掌家的地位被搶去。
昨天在前廳時,陳芸的唇角揚得咧到耳後根去。今日一來,還沒進門就聽到她尖銳浮誇的笑聲。
“弟妹醒了呀,我聽說昨日二爺可是回自己院子裡去了,怎麼沒在你這裡歇下呀?”
“夫君舟車勞頓,妾身怕打擾到夫君休息,大嫂今日前來難道隻是為此事?”
“嘿喲,當然不是了。”她捂着嘴笑着,眉眼是藏不住的幸災樂禍和嘲諷。
“我今早天色剛亮去東市置辦一些府裡的東西,可沒想到一早便碰到了二郎,你猜他去哪兒了?”
沒等蘇合香開口說話,她繼續說起來:“他呀往那唐家去了!”
“你說這回來連自己娘子都沒見上一面就跑去唐家,第二天一大早又跑去唐家,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那唐家的女婿呢!”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蘇合香,期待她出現勃然大怒或者悲憤,傷心的神情。
可眼前的人卻面色淡定,隻是拿起茶盞自顧自的喝起來。
“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
她聲音淡淡,“倒是沒有嫂子這麼有心。”
“我這不是剛好也往那條路走嘛。”
沒看到想象中的表情,陳芸的表情肉眼可見變得失望。
“夫君剛回京,如今又是升了官職,人際往來自然是要比之前的繁忙,況且與恩師許久未見,叙叙舊也是人情之常。”
她撇了撇嘴,看蘇合香這副反應頗為無趣。
撫摸着自己的肚子,神情傲慢,“還是得給他多生孩子,男人才會把心拴在你這裡。”
别看沈青雲有幾房小妾,但是沒有經過她的允許,任何妾室都無法越過她去接近沈青雲。
蘇合香至始至終都是低垂着腦袋,眼裡隻有桌前的醫書。
陳芸急得桌子一拍,“這二爺就是睡那青樓裡頭我都管不着,但那可是唐家,那唐家老爺是罪臣被皇上革職,可不是什麼清白人家,聽說還跟什麼端王的死有關……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那唐家大門連條狗路過都得繞道,雖然他是二爺的恩師,但現在得來的一切不都是皇上賞賜的,他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去,萬一皇上生氣把他官貶了怎麼辦?”她的語氣有些急促。
沈府如今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今他丈夫的官職都得靠着自家弟弟才能穩住。
蘇合香笑了笑,“皇上雖然有生殺奪予的權利,但也不能蠻不講理,更何況還有朝中諸位大臣,不是說随意就能把人貶官革職。隻要行得正坐得直,就算是去地牢和囚犯交談都無事。”
陳芸蹙眉,不贊同她的說法,“那你怎麼不去打聽打聽,如今還有誰敢去唐家做客?都恐殃及池魚,更何況你家不也是個例子嗎?”
這話往她心窩裡捅,她眼神黯淡下來,低聲應道:“嫂嫂說的是。”
想當初蘇父還在宮裡當禦醫的時候,同僚官員往來甚是頻繁,也有不少妃子賞賜佳物。
但自從被革職了之後,所有人都消失了。就算回到老家雲錦縣,左鄰右舍也都避開。
大家都知道趨利避害,明哲保身的道理。
“你知道就行。”陳芸的臉色緩了幾分。
“你身為他的妻子,想必夫君老往别人家裡跑也是膈應的,更何況還有那貌美的唐家小姐,那日我看兩人站在一起說說笑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是一對呢。”
她說話向來浮誇幾分,但這次蘇合香卻沒有反駁,隻盼着她快點走,連連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