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蘇合香悠悠轉醒,聽到耳房有流水的聲音。
這裡不是她的星落院,這床也不是她的。
她強撐起酸脹的身子,這時男人已經從耳房走出來,發梢滴着水,清疏的面容多了幾分妖娆,似夜魅。
沈枝羽有個習慣,做之前需要洗浴,做完也需要洗淨才會上床。
“我這就起身去沐浴……”
“不用了,歇着吧。”說完,便熄了燈,躺下來。
蘇合香微微一頓,睫羽微顫,身子往裡邊靠攏。
原來,做之前讓她沐浴,隻是嫌棄髒罷了。
那現在為什麼還要讓她留宿在這裡?
寬大的掌心覆上她纖細的腰肢,耳畔傳來男人灼熱的氣息。
她微縮着身子,似乎不習慣這樣的觸碰。回想起剛才說的事情還沒有回應,她強忍着。
欲要開口,低沉清冷的男聲先傳了過來。
“婉柔不願意嫁入沈家。”
蘇合香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們不是兩情相悅嗎?
雖然不懂官場,但也知道唐家乃是世代簪纓,唐大人曾是沈枝羽的同門上司工部尚書。再加上之前從老夫人那裡聽到過,唐大人是為了保沈枝羽才被革了職。
世人眼裡兩人相貌般配,身世也是般配的。
難不成他的意思是……
“夫君是想先休了我?”她顫着聲音問道。
沈枝羽擰着眉,“你怎麼會想到這般?”
他語氣嚴肅,“婉柔心地善良,不忍心破壞你我婚姻才這般,她和其她女子不一樣。”
所以,在他眼中自己也是其她女子嗎?
“我不忍看婉柔受恩師牽連被同族欺淩,我想讓你親自與她說說,你哥哥那邊自然不用擔心。”
他用唐婉柔做籌碼才肯替她擺平大哥的事情。
蘇合香覺得自己腦子空空無法思考,掙紮了好一會兒才凝了神。
替自己的丈夫去求親?這當真不是在羞辱她嗎?
今早老夫人說的話,明裡暗裡就在暗示她時刻準備好唐家女會入府。
沈家無人會在意她,所以,她早就打算自己把這件事情攤開來,主動退一步,還能讓他們有歉意。
這樣,哥哥的仕途也能有人幫扶。
這契約隻有蘇家和沈家人才知道,外界不知曉,老夫人警告她,就是怕拿出來鬧。
不過就是鬧也不怕,最多是遭人诟病幾日,很快他們就會忘掉了。但是蘇合香知道,讀書人不一樣,他們最在乎這些名聲。
隻要他能幫哥哥過了考績,她也能容忍府中出現第二個女人。
但沒想到的是,這話是沈枝羽先開的口。
或許是看她許久未開口,沈枝羽又問道:“如何?若是你擔心,我會立字據。”
“字據麼?”蘇合香不由得輕嗤一聲,話說出口才發現裡頭帶着濃濃的嘲諷之意。
男人的語氣明顯變得不悅,“不知情和甘願是兩碼事,我親自答應的事情,自然會做到。”
意思是,之前和蘇家的那道契約,不是他甘願的,他不會遵守。
這分明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許久,她起身下榻,“好,我答應。”
翌日,晨光微熹。
蘇合香喚香桃汲水起身沐浴,這一大早,香桃雖然疑惑,但是也照做。
取了水,替她褪去衣裳。
香桃在一旁幫她擦拭,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子什麼時候回屋的啊,奴婢昨晚怎麼沒看到。”
她昨晚守着院子,心底還暗自高興,她家娘子第一次在月華院過夜。
可沒想到一睜眼,自家主子居然躺在床上。
“你還說呢,要是有賊人進來,我被賣了你都沒醒呢。”
香桃嘿嘿一笑,吐了吐舌頭。
“這不是還有侍衛嗎,确實是奴婢的錯,我認罰,要罰就罰我待會兒給娘子做好吃的!”
“待會兒我要出門一趟,你幫我跟管家備上馬車。”
“娘子這是要去哪裡?”她一臉疑惑。
但很顯然,蘇合香沒打算提前告訴她。
昨晚折騰了一宿,她回院子的時候天已經快要亮了,才睡了一個時辰。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她隻感覺渾身難受無比。
就像是懸梁刺股,困到極緻,想睡又睡不了。
“夫人,到了。”車夫停下馬車。
香桃撩開簾子一看,居然是唐府。
她心下一驚,轉頭在馬車裡翻起東西來。
“你在找什麼?”蘇合香問。
“我在找趁手的工具呢。”說着不知從哪裡翻出一根破舊的木簪,尖尖的那頭對着外面。
“要是要人敢靠近娘子,我就紮她!”
一直悶悶不樂被她這誇張的動作逗笑了,蘇合香說:“你當我是來幹什麼的?”
“當然是……來找姑爺的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心裡也是發怵的。
香桃自從她在雲錦的時候便跟着,想來也有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