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白玉出自皇宮應當不奇怪,畢竟蘇文強之前就是在宮裡頭當職。
但那樣粗糙的造型,是絕不可能出自宮裡頭。
皇上送臣子金銀珠寶不為稀奇,但這未經雕琢的玉料倒是少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宣王府恰好就有一份。
孫媽媽看他沒說話,緊接着又從懷裡拿出一張發皺的黃紙。
“這是老奴無意間從二夫人丫鬟身上得到的。”
沈枝羽接過來到掃了一眼,上面寫着一些草藥,沒有什麼稀奇的。
孫媽媽之前就是神醫聖手的陳家當下人,因為兒媳婦早産沒了,所以隻好回去帶了孫子。
這孫子大了,才有機會出來找活幹。
如今攀上了沈家,自然是懂得察言觀色,如何讨好。
“老奴之前在陳郎中家做過活,知道這藥表面看起來是滋補的,但實際有……”
男人眼皮緩緩掀起,“有什麼?”
她聲音一顫,壯着膽道:“是有避孕的效果。”
沈枝羽呵斥一聲,“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老奴……當然知道了。”
孫媽媽連忙跪到地上,“老奴沒騙您,這零陵香雖然看似溫補,但連續服用是可節育斷産的,不信您可以去百草鋪去問問。
陳夫人備孕時,有丫鬟沒注意把這藥放到她跟前,還被打了一頓發賣出府讓下人警醒,所以老奴記得清清楚楚。”
這藥尋常用無礙,問題就在,那二夫人自身就會醫,并且還着急要孩子,不可能不知曉這藥的弊害。
手中的紙被他捏得皺起。
半頃,隻是冷聲道:“這件人不準和任何人提起,下去吧。”
“是……”孫媽媽畢恭畢敬福身,轉身時嘴角輕彎,露出得逞的笑意。
等把這二夫人收拾了,她的好日子也來了。
家主信任,彼時她就是這沈府最得意的媽媽。
屋内,空氣沉靜得可怕。
沈枝羽将那揉得發皺的紙再拿出來看,良久,丢進火盆裡,起身而去。
——
“娘子,這可是最後一次了……”
沈府後門,香桃額頭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緊張地望着門外的情況。
蘇合香點點頭,“我知道的。”
府中森嚴,她們沒有另找來一輛馬車,而是直接跟着出門采購下人坐同一輛。
她攥緊手中的包袱,“我就去見他最後一次,就當……跟他告個别。”
香桃艱難地點頭,既然冒着極大的風險,她也願意跟随她,隻是她不讓,說留在院子裡替她打掩護。
她心下一百個不情願,但是也沒了法子。
已經知曉那人是陸小将軍,也放寬了心,腦子裡已經幻想着兩人站在一起的情景。
男才女貌,好一對璧人。
蘇合香再進到知春裡,穿過樹林後來到醫館門前,這次她沒有再進去,而是朝着後方走去。
那是滿山的桃林。
密集的桃樹如今隻是冒出綠色的枝芽,可以想象待冬天來之時,這裡将是一片粉色花海繁華盛景。
曾經有一男一女站在這裡,她吟詩作對,他舞劍槍鳴。
桃花落在少女肩頭不自知,少年無奈搖頭,上前輕輕替她取下。
她兩人眼中仿佛天地失色,隻有彼此。
他說:“你真好看,我要娶你當我的新娘子。”
少年不喜讀書,說出來的話也是直白。少女臉頰通紅,不知作何反應,隻能嬌羞地低着頭不語。
桃花枝頭綻放,男子拉着女子在林中飛舞,宛如兩鳥比翼。
昔日美景,即使閉眼,仍湧上心頭,曆曆在目。
站在這裡,仿佛又看到那神采奕奕的少年站在盛滿桃花的樹下對她說:
“綿綿,我回來了。”
一道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蘇合香猛地睜眼,記憶和眼前重疊,繁花不在,唯有少年。
“是寄春嗎?”蘇合香聲音微顫,如往時那般朝着人跑過去。
步伐到一半,突然又停了下來。
見人停下,那人眉頭蹙起,大步走過來。
他比印象中黑了一些,個子也高了點,笑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還是那樣朝氣蓬勃宛如從前的少年郎。
“啧,你好像變得有女人味些了。”
陸乘風身着紅衣,一頭墨發高高豎起随風飄逸。
劍眉星目,五官俊俏,嘴角挂着若有似無的笑,目光在她身上悠悠打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