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吟自小在江南長大,對待這對母女,她并沒有太多的感覺。
但妹妹顧嫣卻好似很是喜歡她,沒過多久,倆人便好的似親親姐妹一般。
約莫是過了七八日,顧時序才從書院歸了府來。
那會兒正是傍晚,金烏西墜,橘色的日光落在西邊的牆檐之上。
“哥哥!”顧嫣如一隻歡脫小鳥兒似的,奔向正堂。
蘇尋月端坐在堂上,目光斜觑了她一眼,淡聲提醒道:“像個什麼樣子,你都多大了。”
“啊呀,娘,咱現在不是在家嘛。”少女上前摟着蘇尋月的手臂,語氣柔柔的撒着嬌道,“若是出門在外,嫣兒肯定會好好守着規矩來。”
緊接着,少女側過身,給一旁的顧時序使了個求救的眼色:“哥哥,你說是不是?”
見狀,顧時序輕輕一笑,随後男子仿若無奈般的幫她說話:“是啊母親,每回去參加宴會時,三妹妹不都表現的很好,咱們現在在家裡,也不要太拘着她了。”
“你這小丫頭片子,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麼,每次遇着了事兒,就知道甩給你大哥......”
顧晚吟收到兄長歸家消息遲了片刻,她帶着綠屏穿過廊庑走近正堂時,隻聽到從室内傳出來的言笑宴宴聲。
“對了時序,前些日子家裡就寄了信給你,你宣州府的妹妹來了這邊,你已經知道了吧。”
隔着雕花窗扇,顧晚吟聽到男子嗓音低沉的回道:“我已經知道了,母親。”
“她也是才回來,想來會有些不大習慣這邊的生活,你是他的兄長,在家的這些日子,可要多看顧着些她。”
“母親不用擔心,晚吟她比一般少女要厲害的多,我相信,她很快就會适應這裡的生活。”
略頓了頓,蘇尋月忽而想起什麼,随後溫聲問他:“晚吟她是頭次回到家,時序你可有給她準備了禮物?”
蘇尋月的話才落下,顧晚吟從門外走了進來。
“母親。”她朝坐在堂上的蘇尋月微微行禮。
随後又依次喚了室内的另外倆人,“大哥,三妹。”
“二姐姐,我們剛正說到你呢。”見到她來,顧嫣又湊到她身邊,輕挽上她的手臂,笑着道:“哥哥這次回來,給你帶了禮物,你快看看喜不喜歡.......哥哥,你不會隻給姐姐帶了禮物,沒有給我帶吧?”
她記得顧時序寵溺一笑道,“我怎敢忘了你啊?”
外面的天色漆黑如墨,室内的燭火輕輕晃動。
顧晚吟目光從案上的紅綢禮盒上收回,思緒也漸漸的回歸。
其實,顧晚吟幾乎都快要忘了此事。
忘了在當時的自己是有多歡喜,可待事後,知道顧時序對她和顧嫣之間的區别時,她心裡又有多失落和難堪。
到了此刻,她都還記得,顧時序送她的是一環玉镯,說不上多麼稀罕。
長得這麼大,顧晚吟不是沒有見識過好東西的人,但因為是大哥的心意,所以她才格外珍惜。
因而在被顧嫣侍女素雪絆倒,手镯落到溪水裡時,她才會克制不住的發了火。
她既是也被嬌寵着長大的姑娘,她也并非沒有脾氣。
隻是如今身邊沒了外祖母,所以,她才會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溫順一些。
這其中,或也有裴玠的幾分緣故,他喜歡的,便是那種端莊娴雅的女子。
而在當時,顧嫣是怎麼說來着.....
“二姐姐,對不起,素雪她定然不是有意的。”顧嫣一面語氣輕柔的安撫着她,一面從自己的腕間褪下一條碧玺手鍊,“池水這般深,過後我讓母親派人來幫你打撈,你便不要生氣了,我這裡有塊玉镯,也是大哥送的,我把這碧玺玉镯賠給你好不好?”
話音落下,顧晚吟聽到眼前人又接着說道:“隻是這手鍊上,有隻小玉兔二姐能不能拆了給我.......因為我生肖是兔,這隻小玉兔是哥哥親手為我而雕的。”
顧嫣在她身畔聲音柔柔解釋着,那一瞬間,她卻是突然覺得心中登的一空,有種說不出的孤寂之感。
後來,這事就這般的過去了,而這一日,也如平日般簡單度過,但顧嫣說的這些話,卻總會莫名重現在她的耳側。
直到後來,她再不年輕,直到她後來獨自逝去在深冬雪夜,她才終于慢慢學會放下,放下了所有她本不該奢求的一切。
若不是大哥今夜突然送來的禮物,顧晚吟或許再也不曾記起,原來曾經,還有過這樣的一件事。
顧晚吟目光冷淡的從禮盒上收回,隻這一刹那,她忽覺得有些惡寒。
橘黃燭火下,姝色少女微微側過面頰,眸光冷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