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性冷漠,謝玹卻能輕易勾起他的殺意,隻能說明,謝玹絕對與他墜入輪回之事脫不了幹系。
樓觀鶴不在意謝玹到底是憑怎樣的陰謀詭計能讓前世的他失去神格,墜入輪回。
企圖渎神弑神之人,直接殺掉就好,也就不可能再威脅他……本來應該是這樣。
但為什麼最後會猶豫。
又為什麼要因為傷了他……遷怒拂雪?
一切的答案都在前方。
樓觀鶴平靜注視前方,不受控制外溢的神力被他收入體内,恢複原本元嬰修為,所有的異象都湮滅于夜色。
除了方才目睹一切的九蓮花靈,沒人能再識出少年的身份。
謝折衣一半身體浸在水裡,上半身則靠在岸邊,烏黑長發濕漉漉散在水面上,水珠一顆顆從少年白皙的臉側滑落,落到沒有血色的唇角,再慢慢向下滑落。
他半昏迷在水中,紅蓮業火燒得他似處于煉獄。
灼熱的溫度幾乎下一秒就要讓這具身體化為灰燼,但又由于九蓮花靈布置的法陣源源不斷提供靈力護住他的心脈,讓他在烈火中死欲生,生欲死,在生與死間不斷輾轉。
幸好紅蓮業火不可能長久存于現世,見久久燒不死謝折衣,不甘心地再次加大攻勢,但最終礙于天地法則,隻能漸漸熄滅,化作一顆火種随着真靈的歸位,寄居在謝折衣的神魂之中。
好不容易熬過紅蓮業火的焚毀,謝折衣筋疲力盡倒在岸邊,渾身沒有一處不疼,虛脫般連根手指都動彈不了。
直到一陣腳步慢慢逼近,灼熱的空氣被一股極寒的靈力席卷,凝成霜霧。
謝折衣燒得疼痛的神魂竟也在這般寒涼的氣息下漸漸平息下來。
有人……不是九蓮花靈。
有花靈在,這裡怎麼會有人靠近,難不成是那朵花膽小怕事把他一個人給丢在這兒了?
思緒紛亂間,也顧不得去找花靈算賬,謝折衣睫羽微顫,掙紮着張開眼,睜出一條縫。
視線所及,從繡着繁密金紋的衣擺向上,流雲紋袖袍垂落,半遮半掩間,露出腰間一柄玉白長劍……好漂亮的劍,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等等……這不是拂雪嗎?
所以這個人是?!
謝折衣意識猛地清醒過來,他完全睜開眼,再朝上看去,映入眼簾的赫然是樓觀鶴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少年一身白衣,此刻站在不遠處,正微微低下眼簾,冰藍雙眸漠然看過來,沒有表情,毫無情緒,直直盯着他,不知在想什麼,直看的謝折衣頭皮發麻。
“你怎麼會在這兒?!”
謝折衣這下是真震驚了,無論如何他都沒想過來人會是樓觀鶴。
他不是該在思過崖嗎?他直接不顧門規直接偷溜出來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怎麼找到這裡的?九蓮花呢?他就這麼水靈靈把樓觀鶴放進來了?
謝折衣在心底把不靠譜的九蓮花暗罵一頓,雖然想不明白樓觀鶴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但現在當務之急還是保住小命要緊。
就現在他這副樣子,在樓觀鶴手下絕對走不過一回合。
在樓觀鶴又朝這裡走近一步時,謝折衣堅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非常沒骨氣地道:
“等等等等——樓觀鶴,樓師兄,好師兄,我錯了,我認錯,我向你道歉行嗎?我就不該纏着你,不該在你面前晃悠,不該不自量力的去挑釁你,能不能給彼此多點機會。”
“我發誓,從今往後,我絕對絕對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礙你眼了,你往東我就往西,你往北我就朝南,絕對有多遠滾多遠……”
道歉的十分誠懇,認錯的尤為利索,服軟的話都不需要思考一骨碌就說了出來。
不過樓觀鶴聽了他這麼大一串話,仍舊沒什麼反應,但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直接拔劍就要取他性命,而是站在原地,神情漠然盯着他,幽深雙眸看不清情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謝玹。”
他打斷了謝玹。
謝玹當即應道,“在呢,師兄。”
樓觀鶴看他,少年露出個笑臉。
謝折衣臉上笑容晏晏,心中卻咒罵這家夥不知道又在發什麼瘋,隻能先看看能不能穩住這個瘋子。
再等一等,現在他太虛弱了,再讓他緩緩,等緩過這一陣,至少沒現在這樣被動,且先陪這神經病演演。
樓觀鶴:“你那日在十裡梅林說的話還算數嗎?”
“什麼?”他說的突然,謝折衣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
樓觀鶴:“我給你血,你助我修複淨蓮聖體。”
謝折衣這下是真驚訝了,這人那日還抵死不屈的模樣他可還沒忘記呢,甯願忍受殘缺聖體的折磨,也不答應和他合作,怎麼今天突然就改了主意。
不遠千裡,不顧門規私自逃出思過崖,就是為了找到他說這件事?
謝折衣……不太信,狐疑打量樓觀鶴,思考他到底為什麼突然會改變主意
若是一開始樓觀鶴就答應這件事,謝折衣自然高興,但有了先前他冷漠的拒絕,現下突然轉變才顯得格外奇怪。
樓觀鶴看出謝折衣的猶疑,也沒多解釋什麼,又朝前走近幾步。
謝折衣沒有力氣,既不能後退,也沒辦法阻止他的靠近,隻能眼睜睜看着樓觀鶴一步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