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收的。
一份傾注了太多心血的禮物,相應的也承載了太多情誼,而曼甯已經下定決心,要斬斷裴蘭頓野草一樣瘋長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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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大雨滂沱的周六隻是一場意外,源于自己在哨塔上的一時心軟。裴蘭頓卻似乎理解成了某種“進展”,甚至是準許更進一步的“鼓勵”,将他在教堂内的囑咐忘了個一幹二淨,課上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滾燙。
除了頻譜共鳴這個緣由,也要怪他主動給了一次私底下相處的機會。
身為教官,他理應是負責把控事态發展的一方。
于是,曼甯不再造訪哨塔,掐斷了“偶遇”的可能性,加上即将到來的聖誕假,希望借由長達兩三個月的斷聯,撲滅裴蘭頓這一團給點氧氣就竄上天的火。
可惜裴蘭頓天生不懂什麼叫放棄。
曼甯這邊裁短一截,他那邊就忙不疊地添長一截,縫縫補補,非把斷橋續上不可。詭異的是,他這人……
竟然每一次都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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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這座小教堂并不在曼甯的床頭櫃上,甚至都不在宿舍裡。
收到禮物的第一夜,它被留在了MPE部辦公室;
第二夜,它雖然有幸住進了曼甯的宿舍,位置卻在最偏遠的窗台上,還被窗簾遮擋了大半;
第三夜,它悄無聲息地搬去了餐桌;
第四夜,它蹦上了書櫃;
第五夜,它終于完成了四段跳,被曼甯親自擺上床頭櫃,和當地原住民——五寸的舊相框放在一起。
相框裡是一張老照片。
山丘,荒草,夕陽,流雲,一輛停靠在路旁的輕型戰術車。
兩個身穿林地迷彩的年輕軍人坐在車前蓋上,小小的孩子站在中間,雙臂用力展開,氣吞山河地一邊攬住一個。爸爸們歪頭向他靠攏,肩抵着肩,三張臉親昵地擠作一團。
風吹亂了孩子的烏發,他面對鏡頭,笑得無拘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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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撫過相框,隔了一段空,又撫過了守護小教堂的參天大樹。茂密的枝葉蹭弄掌心,毛茸茸,癢兮兮,像小動物刺撓的毛發。
裴蘭頓,謝謝你的禮物,它和我的舊相框實在很登對,隻是……
下不為例了。
往後,無論你怎麼示好,哪怕奉上更用心的禮物,大約也隻會收獲一個鐵石心腸的冷面教官,希望你不要太難過,也希望你能明白……
我并不是真的讨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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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雪重,寒氣揮之不去。
曼甯一個人冒雪步行回家,筋骨還冷森森地凍着。他坐在床頭,陪相框中的雙親待了一會兒,起身脫掉衣物,光腳進了浴室,想先沖個熱水澡。
經過鏡子時,他猛然刹住了腳步。
身體僵滞地偏過一個小角度,隻見赤裸的後背上、肩胛骨側緣,赫然是一大片觸目驚心的淤青!血絲滲得極兇,肩背微腫,遍布不均勻的紫紅斑塊,幾乎像是顔料刷一筆筆粗塗上去的。
這……不對勁。
太嚴重了。
曼甯不是不知道自己大概率受了傷——下午那一發不講規矩的背摔,他是結結實實吃滿了的,痛感火辣,大半天過去了,非但沒緩解,反而愈演愈烈。
他隻是沒想到,裴蘭頓的破壞力竟然大到了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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