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渺是真淩亂了。
塵塵,陸塵,顧忱……他最終的真實馬甲居然是自己躲了多年的大反派。
怪不得他能一下子找到她,還能輕輕松松在短期内搞定這麼個裝修複雜的公寓。
這樣,她之前的困惑就能解開一部分了。
可是,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他明明有這麼多機會可以說,卻偏偏要隐瞞她這麼久。
“或許……是害怕。”顧忱思考了一會兒,給出這個答案。
“害怕什麼?”
怕什麼呢?他也弄不明白。
或許是怕她不記得自己,又或許是怕她記得自己,然後像過去,又像此刻一樣……變得更加抗拒和讨厭自己,然後逃離自己。
比如此刻,看着她面對自己時複雜的眼神,那裡面有太多他讀不懂的情緒。
他不由自主地抿緊了唇。
然後,終究是起身離開了。
他離開後,祝渺獨自在床上躺着,靜靜地看着天花闆,陷入了沉思。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這樣,這個世界變得越發錯綜複雜起來。
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幸運的是……第二天,顧忱居然破天荒地不在家,祝渺發現這一點時松了一口氣,又有些困惑,他居然會不在?
她趁機試着開了一下門,果然,門鎖得死死的,根本打不開。
她一個人在家無所事事,隻能看電視消遣消遣。
随便挑了一個新聞頻道,正好在播報一則新聞,出現了讓祝渺熟悉的字眼——顧氏集團。
【據悉,此前因車禍昏迷不醒的顧氏集團二公子,在經過多次腦機治療後,已經在三個月前蘇醒,并且據治療的主治醫生說,腦機治療暫時沒有發現後遺症……】
祝渺忽然記起來了,之前她在手機上看到過的那個新聞說,顧家小少爺昏迷了,當時還有很多人在評論區裡陰謀論顧家的事。
她一激靈,忽然想明白了什麼。
推算一下,她卸載遊戲的時間,正好是顧忱從昏迷中蘇醒的時間。
大膽猜測一下,顧忱和遊戲,與他的昏迷脫不開關系。
然而,猜測是有了,她還需要向他證實和了解具體情況。
可惜……一天過去了,他還沒回來。
一直等到晚上,祝渺又無聊地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睡着了。
直到一隻手從她的後背伸過,然後一瞬間的失重感讓她醒來。
——她被人抱了起來。
她的意識逐漸回籠,悄悄睜開眼,看見顧忱精緻的下颚,有棱有角的下颌線,卻并不鋒利,輕輕抿着的唇,不像真人,像畫作裡勾勒出來的弧度。
這個死亡角度看着居然還很帥……
小時候顔值就高,長大了居然沒長殘,還更好看了。
祝渺心裡默默感歎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她離他的脖子隻有幾寸距離,連呼吸都要噴灑在他的喉間……自己被他如此親昵地抱着,居然沒有什麼抗拒感。
顧忱将她抱進卧室,卧室的燈還關着,月光和卧室的燈光映入,才使整個房間變得有些光線朦胧。
顧忱輕手輕腳将祝渺在床上放下,不知為何,祝渺忽然覺得他格外溫柔。
她的背貼近床的一瞬,她睜開眼,對上了顧忱的目光。
顧忱就這麼在她面前頓住了,眼裡似乎有些錯愕。
“你……醒着。”他低聲道。
祝渺:“剛剛醒……我今天一直在等你。”
顧忱站直了身:“為什麼?”
祝渺坐起身,半倚在床頭,“我看到新聞了,是關于你昏迷和醒來的報道。所以,關于遊戲的事情,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是不是和你的昏迷有關系?”
顧忱沉默不語。
“回答我,顧忱。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等你,我在等你的答案,我想知道這一切。”
顧忱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烏黑的眸子在黑夜裡靜靜凝視着她。
有一絲昏暗不定的光線落在他眼裡,像落進深不見底的湖泊。
可面對他這副模樣,祝渺也依然堅定地看着他。
她不可能一直和他這樣相處,她必然要了解他這些年發生了什麼,才能知道怎麼解決現在的困境,想辦法改變他……或者說,她才能判斷這個“大反派”,現在究竟發展到什麼階段了。
他垂下眼眸,終于願意開口:“好,我告訴你。”
其實,他已經作好準備了。
他語氣穩定,似乎開始講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一年前,我出意外陷入昏迷,失去了自我意識,不知道為什麼進入了那個虛拟世界。我并不知道那是遊戲世界,也不知道自己是誰,隻是被迫一遍又一遍循環往複地過着隻能活到十八歲,然後悲慘死去的人生,受盡折磨,周而複始,也不能反抗。”
“直到遇見你。渺渺,你不知道,你很特别,我一下就感覺到,你是可以改變我命運的人。果然,我向你求助,你答應了我,改變了我數年如一日的生活,讓我擺脫了控制,也讓我第一次覺得……煥然新生。”
“也許對你來說,那段時間過得很快,可在我的記憶裡,那是貨真價實的十年,有你的十年……我的記憶裡卻全是你,以至于,你消失後,那個世界崩塌了。”
“我恢複了意識,可我隻想回到,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
“也許你說得對……我早該分清兩個世界,分清這才是現實。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了。”
尤其在找到她以後,發現她那麼受歡迎,身邊有這麼多朋友,甚至有其他男生陪伴在她身邊……原來對他來說她是唯一,可對她來說他卻不是。
這個令他難以接受的世界,不如……不如消失。
隻要讓他回到那個世界,就算讓他舍棄現實的一切,他也願意。
他的語氣終于開始有了一些波動。
“渺渺,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可你食言了。”他好像有點委屈。
祝渺聽着他的講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給他造成的影響會這麼大。
現在回過頭來安慰他?告訴他,她能理解他?這聽起來很虛僞。
剛才,她跟着他的叙述,想象了一下他的遭遇,雖然不能完全共情,可她的心裡還是有些發悶,像是被人一把揪住了,喘不上來氣。
可說到底,她還是不能完全理解他的,人的悲歡本就無法完全相通,她沒有經曆過這些,也沒有資格安慰他和理解他,那太過輕描淡寫。
在她看不見的那些黑暗裡,他遭受的一定超出她的想象。
她的眼睛忍不住有些酸澀:“對不起,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