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祝渺獨自出門買早餐。

走出酒店門口，沿着馬路一路走進一個拐角。

而後忽然轉身，果不其然，撞上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人轉身就要走。

祝渺直接一聲喝令：“站住！”

顧忱的腳步立刻就停了。

“轉過來。”

顧忱艱難地挪動腳步，轉過身，腳步沉重得像是犯下了什麼彌天大錯。

“你果然來了G市。”祝渺道。

顧忱的回複格外艱難：“對不起，渺渺……說好的三個月，我食言了。”

祝渺走上前，對上他躲閃的目光，眼神顯得有些微涼。

“你說得對，三個月之約，你沒有遵守，那你準備怎麼辦呢？”

顧忱臉色刷地泛白，躲開祝渺的眼神，開口的嗓音略顯發啞。

“我……會離開。”

“你說什麼？”

“我會離開，不會再打擾你。渺渺……你可以過上你想要的生活了。”

再說下去，他似要哽咽了。

從未見過他如此委屈的神色，如同天塌了一般。

祝渺也不忍心逗他，伸手揪了揪他的臉蛋。

“誰說我要你走了？”

顧忱擡頭：“你的意思是……？”

“雖然是約定，但又不是生死契約，幹嘛一副這樣的表情，好像我欺負你似的！”

他的眼眶都泛起紅色血絲了，别說，這般神情……倒襯得他更好看了。

祝渺任他輕輕抱住自己，在他耳邊道：“我知道你來找我，是因為擔心我。你是不是跟進了樹林，阻止了摩托車追我？報警也是你幫忙的吧，要不然警察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顧忱輕應一聲：“嗯。”

祝渺回抱了他一下，顧忱卻“嘶”了一聲，很輕，可祝渺還是聽到了。

祝渺放開他，皺眉：“你是不是受傷了？”

“一點小傷，已經沒事了。”顧忱抿了抿唇，“我沒有來找你，你别怪我……”

祝渺：“哦，我當然怪你。”

顧忱臉色又不太好。

祝渺繼續道：“這麼危險的地方，你怎麼能獨自一個人進去？以後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知不知道？”

顧忱呼吸一滞，抱住她的手收得更緊了。

祝渺伸手拍拍他後背：“再說，我是那麼獨斷專行的人嗎？非常時期，事出有因，我為什麼要怪罪你？不僅如此……我還準備提前踐行我的承諾。”

顧忱困惑擡頭：“什麼？”

祝渺：“做你的女朋友啊！”

顧忱有一瞬間的錯愕，又有一股狂喜之情湧上心頭，接着又怔愣住了。

短時間經曆了太多複雜的情緒，他的情感接收器好像有些……宕機。

祝渺對他的反應不太滿意：“你怎麼不太高興的樣子？”

顧忱愣愣道：“嗯……高興，應該高興。”

祝渺皺眉準備轉身走：“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當我沒說過……”

還沒來得及邁開腿，就被顧忱從身後再次一把抱住——力道有些過分用力了。

“說出口的話，就不能收回了。現在，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對吧？”

祝渺輕輕點頭：“嗯，我親口認證的。”

三個月是她給自己思考的期限，而這思考，在一個月内就結束了。

這兩天，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像是心裡一道結終于被解開。

和顧忱相處以來，祝渺總是忍不住給他套上書裡反派的人設設定，覺得他陰鸷、控制欲強、粘人，更害怕他發展書裡那個可怕的反派角色……

哪怕他已經在改變，她還是會因為他的一舉一動浮想聯翩從而感到不安。

可是……她心底的真實想法其實早已一點點改變了。

對顧忱的感情在一點點變得複雜，令她回想起顧忱對她做的許多事的時候，甚至不再覺得排斥，想起書裡那角色人設時，也難以和他聯系起來。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彼之砒霜彼之蜜糖，每個人的相處方式不一樣，界限也不一樣，她這麼多年習慣與人保持距離，便覺得要一直與人保持距離，這樣她才會舒服。

可她現在卻……并不這麼認為了。

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好像也挺好。

正如她一個人來G市，及時沒有和顧忱說什麼，心底裡也認為他會在身邊，莫名的信任，莫名的安心，讓她自己也覺得奇異。

……啊，當然，若是他太過分逾距的話，她還是會生氣的！

祝渺回身，又輕輕在顧忱背後拍了拍，心道：嗯……反派改造計劃，還是任重道遠呢。

隻是這次，她不會再被動了。

無論顧忱還要做出什麼樣不合理的舉動，她都有信心阻止和改變他。當然，她更相信他已經不是書裡那個反派角色了。

這段時間，她靜下心來反複思考過這個命題，天生存在缺陷的反派角色，之所以成為“反派”，是因為基因注定，還是環境塑造？

若是基因注定，那就是天命，她再做什麼都是徒勞；若是環境塑造，那麼将他身邊的一切改變，他便不會再按照原有的命運發展。

最終，她的結論是，命運總是把握在人的手中。每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她也一樣會把握。

*

回程的飛機上，祝渺和秦洛坐在一塊。

而前排單獨坐着的，正是顧忱。

三人一起飛回了江州。

秦洛看看前排，又看看祝渺，忍不住八卦地湊到祝渺耳邊：“你們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在G市？”

“嗯……”祝渺解釋，“他不放心我，自然就飛來找我了。”

“我哪裡是問這個啦！”

“啊，那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我看到的哪樣？”

“就是這樣……”

秦洛眼神微眯：“渺渺，你不厚道。”

祝渺：“……”

“所以，你們真的在交往啦！”秦洛一個激動，聲音不自覺地提高，“我還以為你還在和他搞暧昧……”

祝渺趕緊捂住她的嘴。

真是！什麼話都往外蹦！

聽到一些敏感詞彙，顧忱不由得耳朵微微一動，又裝作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

這一路上，由于顧忱并不怎麼會社交，一直很安靜，畢竟以顧忱的性格，對外人不冷漠就已經算是友好。

所以隻有祝渺和秦洛兩個人湊在一塊聊“悄悄話”。三人勉強算是友好相處，但氣氛還是不自主地有些微妙。

比如，祝渺吃東西弄髒衣服時，會有一隻更及時的手出來幫忙整理；祝渺和秦洛一塊提着行李時，就會有一隻大手伸過來，将祝渺手中的東西默默提走……

秦洛拿着個大行李箱：“……服了，我居然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大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