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萌菌物語與酒香絮語
毛利涼介并沒有忘記邀請夏目來鄉下,是什麼原因。
因為是剛剛過了中午,毛利涼介的曾祖父母都去午休了。簡單的放下行李修整了一下後,毛利涼介就帶着夏目貴志去拜訪傳說中能看見“菌”的少年,澤木直保。
山霧在林間織就輕紗,夏目跟着毛利涼介穿過蜿蜒的田埂。澤木家院前的紫陽花沾着晨露,卻不見約好的黃發少年。澤木阿姨隔着竹籬遞來一碟漬梅幹,歉意浸在梅子的酸香裡:“直保被螢那孩子急慌慌叫走了,說是酒坊裡生了‘火落菌’……”
螢是結城螢,是和毛利涼介和澤木直保從小一起長大的人。不過比起結城螢來說,毛利涼介還是更熟悉自己的鄰居澤木直保。
夏目指尖無意識摩挲着友人帳粗糙的封皮。他聽過這菌的名字——塔子阿姨曾惋惜地倒掉一整壺渾濁的梅酒,說那是“酒坊的災星”。火落菌會吞噬清酒的澄澈,讓琥珀色的瓊漿化作酸敗的濁湯,更會在木桶縫隙裡紮根,像附骨之疽般毀掉整間酒窖。
“要去看看嗎?”毛利涼介蹲下身,指尖逗弄着追蝴蝶的小波洛。邊牧幼犬的耳朵随着他的動作撲簌抖動,鼻尖沾了草葉上的露珠,濕漉漉的像顆黑曜石。“直保總說,那些小東西像米黃色的螢火蟲。”
夏目貴志不太喜歡麻煩别人,于是本想和毛利涼介說算了,不如有空再來。但是嘴饞的貓咪老師一聽是酒坊,連忙繞着夏目貴志的腳轉圈,嘴裡嗷喵喵喵的喊着:
(是酒坊是酒坊!要去要去!)
拗不過貓咪老師,夏目貴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那就麻煩毛利君了。”
毛利涼介一邊帶着夏目往結城酒坊去,一邊解釋道:“澤木能看到菌的事情,同學裡面隻有我和螢相信他,其他人都覺得直保在嘩衆取寵,騙人來着。”
夏目貴志一怔,忽然想起轉學第一天,課桌抽屜裡被塞滿的橡皮碎屑——【騙子】【撒謊精】——劣質墨水在紙片上暈開猙獰的齒痕。原來不論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老師!夏目君好奇怪啊,總是說什麼看到妖怪的。)】
【(明明什麼都沒有,偏要說看見了什麼。)】
【(那個孩子很奇怪啊,一直在說騙人的話。)】
【(小孩子想要引起大家的注意說的奇怪話罷了。)】
隻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被藏在了心底,不是的,我沒有在說謊。我,真的有看到……相信我啊。
【(是往這裡倒水嗎?)】
仿佛一陣風吹拂,戴着花草的清香,吹散了夏目心中的陰霾。
——但也不論在哪裡,都會有相信的人。
“啊,到了!”毛利涼介指着前面的結城酒坊說到。結城酒坊的橡木招牌在風中吱呀搖晃,尚未靠近便聞到清冽的酒香。
比夏目貴志反應還快的是貓咪老師飛快沖出去的身影,小波洛一看到胖貓咪沖了出去,仿佛身體中邊牧犬的DNA在躁動,也跟着沖了出去。
“等等,别跑!貓咪老師!(小波洛!)”
眼看着貓咪老師和小波洛撒腿沒,隻是愣了一秒的兩人,連忙追上去,剛走到酒坊門口,就聽到裡面有人崩潰的喊叫聲。
“為什麼偏偏是火落菌啊!”
釀酒室内,結城螢抓着蓬亂的卷發,盯着木桶裡渾濁的酒液,像隻炸毛的橘貓。澤木直保蹲在桶邊,鼻尖幾乎要貼上浮沫:“别慌嘛,你看!”他舉起一片雪白的吐司,“它們正從桶壁往這兒搬家呢。”
夏目屏住呼吸。
米黃色的光點從木桶裂縫中滲出,如星屑彙聚成河,輕柔地漫過澤木的指尖。吐司漸漸染上晚霞般的暖黃,而桶中酒液竟奇迹般澄澈起來。
“簡直像魔法……”夏目喃喃。
“不不不……”澤木直保轉過頭,眼神像是死掉了一樣有氣無力的,瞳仁裡躍動着菌群流轉的微光,“我是跟他們說,這片面包比酸酒甜多了。”
“沒事了嗎沒事了嗎?”結城螢緊張兮兮的問道:“火落菌都沒有了嗎?”
“都在這裡,你要嗎?”澤木直保遞上‘火落菌牌面包片’
結城螢尖叫一聲抓起草木灰就灑向面包前,誓死要消滅掉火落菌的任何衍生物。
“這個畫面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神奇的不得了。”毛利涼介感慨。
一旁的貓咪老師來到了酒坊,就像是老鼠來了米缸,像是嗅到了好聞的味道,貓貓祟祟的鑽到一個貨架上去,看到一甕被保存完好,放置在架子上的酒,絲絲清甜的香氣從密封條邊滲出來……普通人問不到的味道,但可難不住貓咪老師。
貓咪老師的臉上胡須抖動,開心的伸出爪子想要抱住酒壇。
“貓咪老師,不可以!”夏目貴志直接就是一個友情破顔拳揍上了貓咪老師的大腦袋,貓咪老師的腦門上肉眼可見的鼓起來了一個包。
(“痛!”貓咪老師爪子抱頭,嗷嗷喵叫。)
小波洛似乎感同身受般的吓了一跳,鑽到了毛利涼介的身後,萬萬沒想到胖貓咪的主人,竟然這麼暴力。
“诶,竟然是喜歡喝酒的小貓咪嗎?”結城螢在得知火落菌已經沒有了之後,總算是恢複了酒坊少爺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