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溫府的深閨姑娘,我這樣喚着也無大錯。”
“剪雪,休得無禮!”溫玉儀正聲而斥,對少年微微俯拜,“項小公子為人爽直,令我萬分欽佩,那些成規之禮不必時刻恪守。”
“時辰還未過,我再習練幾回。”
她轉身再取上箭矢,聚精會神地練着,容色不喜不驚。
幾語言談後,府院又陷寂靜,唯剩女子投壺之音,投得卻是一次較一次準。
楚扶晏時而有被忽視之感,見她旁若無人地習練,薄唇微啟:“王妃若想學投壺,本王可教。”
未曾瞧過大人如是殷勤,項轍未免漸升起了妒意:“都說扶晏哥和溫姑娘未有情意可言,是無奈奉旨成婚。可我今日覺着,扶晏哥好是偏心。”
“此言何解?”清癯身姿一滞,凜眉相問。
項轍搖頭晃腦,說得頭頭是道:“扶晏哥從不與女子親近,平日最多道上一二語已讓人詫異萬般,更何況是教姑娘投壺之技。”
“既已和本王結發,王妃理當受恭敬之待。”夫妻間的相敬如賓也能被人多思多慮,楚扶晏漠然回言,隻覺着可笑。
這二人當真吵嚷,吵得連練個投壺都沉心不下,溫玉儀暗自作歎,眼看着時辰要到,心無二用般繼續領悟着投技。
她眼觀那青銅壺,婉聲回應道:“大人折煞妾身了,妾身尚可自行琢磨。”
然而再度舉起箭支之際,一旁的清寂之影又執上了羽箭最恰發力之處,壓于她的細巧素手上,耳畔傳來低微聲響。
“想勝他嗎?”
他沉冷而問,微寒氣息傾灑至頸間:“想勝,便聽我的。”
溫玉儀僵直了嬌軀,聽他于耳旁又道:“專注望向那銅壺,巧用肩臂之力投以壺矢,切忌分了心神。”
箭支無誤地投入壺口,他似笑非笑般問着:“可會了一些?”
原本剛摸出微許要領來,心思似再次被打了亂……
可被此人這般帶着習技,與她自行摸索相比,确實感到輕松不少。
她平靜地受下這得來全不費工夫的解惑教誨,底氣又高了些。
她醞釀片刻,答出口時莫名忐忑:“妾身……妾身愚笨,還有些不得要領。但……大抵領略了技巧。”
楚扶晏眸色微芒,心中有數般道着:“莫怕,本王在着,定會讓王妃勝出的。”
此話一出,她便更來了自信。
時辰将至,勝負已悄然揭曉。
庭中圍觀者不明所以,隻見得王妃僅用了半時辰習練,就能次次投中那銅壺,令項小公子瞬間失了顔面。
一側記着勝負的奴才端詳了一番,确認終了,高呼道:“貫耳!”
“娘娘連中!”
待第二支箭再而入壺,那奴才高聲又喊。
項轍望着此光景,不由地冷汗直冒。
眼見自己并非她對手,咬牙片時,仍硬了頭皮去較量。
直至他連輸三回,少年憤懑地沉不住氣,将旁側的箭筒猛然踢倒,怒氣橫生了起。
“這分明失了公正!”
怒目圓睜着,項轍一耍脾性,對此收場偏就不認:“扶晏哥如此敦敦教誨,就是再不擅投壺之人也能悟出些巧技來!”
少年極為不甘,又惱又生妒地看向這抹溫婉:“我都還未受過扶晏哥這等相待之舉,你又怎能……怎能受此厚待!”
“先前本王也是這麼教的,是項小公子不及王妃聰慧。”
楚扶晏從然而回,明裡暗裡皆道着少年的無能,着實挫傷了其銳氣。
“衆人都瞧着,這比試是我勝了,”此時還不忘推波助瀾,溫玉儀嫣然一笑,“項小公子是頂天立地之人,應當心服口服,不會有所抵賴。”
“我……你……”
項轍憤然擡袖,玉面憋得通紅,隐忍着胸口怒意,又将衣袖默默甩下:“你們……”
堂堂男兒,竟輸給了一柔膚弱體的女子。
這若傳遍八街九巷,除他丢了臉面,還會讓整個項府蒙了羞,少年悔恨交加,别扭地開口。
“我願賭服輸,隻是你可否保密……今日之事勿讓他人再提。我爹若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溫玉儀強忍着未笑出聲,覺此事她做不得主,柔緩望向肅立的清影,示意少年更為懇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