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麗女子長睫輕顫,望不清眸底心緒,楚扶晏怕将她碰碎,語調溫緩。
“願,妾身願的,”前夜因病恙掃了他的興緻,她本想尋一時機再作補償,如此是再好不過,“昨夜妾身抱恙,實在遺憾,能伺候夫君,是妾身之幸。”
她覺得當下挺好,至少楚大人未将她刁難,原本的火氣也消了不少。
她聽他的,長久以往,就可以安定下來,在王府中度過餘年。
聽聞她和順而答,他緊擁後輕聲一歎:“如果那些女子有你半分溫順乖巧,本王不會将她們賜死。”
那是因曾經入府邸的女子貪心極重,想得大人的恩寵與榮華,才會患得患失。
她什麼都不想,自然就溫順寡淡。
溫玉儀眸色平靜,靜待夫君懷内,隻安分地待着,何事也不做。
過了宮門,入目的是一座高聳的玉質雲屏,馬車在此地停住,周圍雕欄畫檻,展現着繡柱雕楹,好不恢弘。
佳木蔥茏,綠柳周垂,她跟步在後,随這抹清癯凜然的身姿深入宮阙,于長廊盡頭走進檐下陰影,三兩步便邁入了大殿。
楚扶晏命她在殿前候着,想來是有朝堂之事與陛下細談。
她不作摻和,尋一寬闊處而立,淡然眺望着這座皇城。
殿内爐煙袅袅,幽香四溢,玉簾随風輕擺。
當今聖上李杸慵懶地斜坐于案幾邊,眯眼盯着面前棋盤,另一旁坐着一名婀娜妩媚的恭維之女。
雖是君王,成日享的是錦衣玉食,男子卻瘦骨嶙峋,未着龍袍,僅是一身便服閑散而坐。
因上了年紀,已近知命之年,這君王的面上現出絲許皺紋。
這一步棋等候陛下等得太久,女子怏怏不樂,又不敢觸怒龍威,就這般一言不發地等一子落下。
正于此刻,屏風外行入一道威儀不恪的身影。
李杸瞥目瞧去,面色驟變,奉承般端正了龍體。
“微臣拜見陛下。”楚扶晏端肅作下一揖,引得龍顔一顫,那妃嫔也正容而起。
眸光依舊落至布滿棋子的棋盤上,李杸揮袖輕招,指了指現下面臨的棋局:“愛卿來得正好,這盤棋朕不知該下在何處,快來替朕下一下棋。”
上前僅觀了幾眼,楚扶晏便慢條斯理地執上一子,随後悠閑地落下,語聲恭敬,卻讓人不由地忌憚。
“下一步棋落在此處,方可勝出。”
“妙哉!楚愛卿從不讓朕失望,朕甚感欣慰!”李杸仔細一望,茅塞頓開,眼眸瞬間一亮。
“陛下怎能耍賴讓楚大人來下,”對此極為不甘心,那女子豐姿盡展,假意埋怨起來,“這宮裡頭何人不曉,楚大人棋藝精湛,連國師都甘拜下風……”
女子将手中棋子擲回棋盅,不願再落子:“陛下不敵妾身,就請來楚大人施以援手。陛下這是抵賴不認賬!”
這棋是走不下去了,李杸斂回逢迎之色,示意那嬌娆女子暫且退避。
“月娘先回寝宮去,朕待會兒來賠罪。”
“那妾身就靜候着陛下了。”女子恭肅一行萬福禮,又朝身前男子一拜,便離了殿。
複道回廊,三檐四簇,周遭刻滿龍鳳騰飛之樣,栩栩如生,整座宮城分外莊嚴。
溫玉儀觀望許久也等不來召喚,站得久了,渾身深感疲憊,想着此時能有一處小憩之地便是極好。
如此想着,她乍然一瞥,不留意就望見了那道浩然之姿。
若風徐來,如泓清泉,男子于殿前石階下正色伫立。
不想能在宮内遇見樓栩。
她颔首行禮,見他未有要走之意,回以淡笑就不複而望,心頭本該升起的苦澀淡淡地飄遠。
畢竟身處皇宮大殿,被他人瞧出端倪,生出重重疑窦,是會引來殺身之禍。
她不願牽連這素來兩袖清風的男子,佯裝不識,向着廊道另一端走去。
“王妃娘娘,楚大人喚您入殿。”
直到一名宮女恭謹而禀,她明了回禮,款步入了正殿。
爐煙如履不絕,殿内氣氛凝肅。
待走得近了,見案邊身着龍袍之人徐徐端量,她趕忙恭拜而下。
李杸正上下打量着,望這溫婉女子忽然拜下,不禁慌神:“這位便是溫家長女,如今的攝政王妃?實在慚愧,朕還是初次相見。”
“臣妾參見陛下。”雖是頭一回入宮,她絲毫不失禮數,憶起深閨所學,行得恰當得體。
“快快免禮,這使不得……”
見勢不免滲出些冷汗來,李杸偷望旁側凜然不可侵犯之影,匆忙言道:“往後在朕的面前,王妃無需行禮。”
“不,是不許行禮,此乃聖意。”
頗為嚴肅地道起,這九五之尊鄭重地攏起眉心,似乎再不從命,她便是抗旨不遵了。
傳言這傀儡皇帝一直無所作為,才讓懷有二心者鑽了空子,實權早已落入旁人之手,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溫玉儀情不自禁順着看去,望向楚大人的瞬息,倒覺得自家夫君更像帝王,隻是這話埋于心底,道出的皆是畢恭畢敬之語。
“臣……臣妾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