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雲澗撐着桌子站起來,醉意讓他身形微晃,卻不耽誤他閃電般地從傭人手裡奪過酒瓶。
咣裡咣當,他不滿地把酒瓶翻轉颠倒,瓶内紫黑的酒液頓時激蕩起綿密的微氣泡。
“黑咕隆咚的……這是可樂還是……醬油?”雲澗擰着眉頭,嫌棄的表情好不生動。
“坐好。”Alpha把人再次按回椅子上,把酒接過來放在桌面,然後才回答他的問題:“是果酒。”
“才不是。”雲澗瞪視着那張滿是外文的酒标,可惜眼前全是重影,字母像長腳似的跳來跳去。他伸出食指,用力戳向瓶身,命令道:“定!”
對面發出一聲低笑。雲澗正要擡頭抗議,忽然有溫熱的觸感包裹住他亂戳的手指。
他使勁閉了下眼睛又睜開,發現自己的食指正被塗天演的大手牽着,緩緩劃過冰涼光滑地玻璃瓶身,最後停在酒标的左下角。
雲澗覺得指尖有點發麻,剛想抽回手,對面就先松開了。
“看這裡。”Alpha說。
38%vol。
“三十八度……”雲澗困惑地眨了下眼,“我發燒了?”
這次笑聲更明顯了,仍舊是低低的,聽起來莫名性感。雲澗突然覺得有點口渴,他擡手扯了扯頸間的領巾。
那隻大手再次伸到眼前,Alpha的食指指尖輕輕敲擊在瓶身上,“看仔細些。”
雲澗的視線追随着那截漂亮的手指,注意力全被無名指上的戒指搶奪。
他一把攥住Alpha的手,動作敏捷地不像個醉鬼,“這是什麼?”
然後他又攤開自己的左手,五指在Alpha的掌邊并排展開,比了比,指節空空蕩蕩。
“我的呢?”他的語氣活像被人偷了東西。
Alpha鼻腔裡溢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
雲澗被酒精浸泡過的大腦本該遲鈍得像桶混凝土,此刻卻詭異地捕捉到了那聲輕哼裡的不滿。
憑什麼對他不滿?雲澗一頭霧水。
還沒理清頭緒,指間就陡然一空,那隻戴着戒指的手像條魚一樣滑走了。
雲澗隻好又趴回吧台,鼻尖幾乎貼上瓶身,指尖點着酒标上的字符逐字辨認。
3.8%vol——原來中間還藏着個不起眼的小數點。
确定沒看錯,這酒隻有3.8度。雲澗感覺自己此刻比這瓶酒還清醒。
“這和果汁有什麼區别……”他脫口而出,語氣裡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委屈,“我才不喝這個。”
“這個很甜。”Alpha從容地拿過那瓶被嫌棄的果酒,利落地開瓶。
雲澗實在不想被3.8度的果酒打發,他急得去攔Alpha的手:“等等!我、我對這種水果過敏……”
“不會。”
“你怎麼知道不會?”雲澗反駁他,“萬一呢,過敏可是會死人的。”
“你不過敏,”Alpha把開好的酒遞到雲澗面前,“這是黑莓起泡酒。”
“黑莓?”雲澗突然彈坐起來,把鼻尖湊近瓶口,像一隻聞到腥味的貓,“黑莓?這不是我的……我的……”
“是,所以你不過敏。”
雲澗咽了口唾沫,目光掃過空蕩的桌面——沒有酒杯,沒有冰桶,隻有那瓶酒在Alpha手中晃蕩,酸甜的漿果香若有似無地勾着他。他剛想開口讨要,Alpha卻忽然手腕一轉,酒瓶從雲澗眼前掠過,香氣甚至沒在他的鼻尖停留超過兩秒。
“既然你不喜歡,那就不喝了。”Alpha語調平靜,修長的手指從桌上捏起那隻軟木塞,作勢要重新封上瓶口。
雲澗腦子一熱,猛地撲過去搶,酒液因他的動作劇烈搖晃,幾滴濺落出來,砸在光可鑒人的吧台桌面上,空氣中立時有股甜香彌漫開來。
……
Alpha長腿随意交疊着,手臂懈力,整個人慵懶地倚在吧台邊。他扯松了領帶,向來一絲不苟的西裝外套此刻耷拉在椅背上。這是他平常極少有的姿态。
盛着昏黃燈光和暗紅酒液的水晶杯在他指間輕晃,流暢的酒汁沿着杯壁攀援又滑落,留下豐富的氣泡層次。他抿了一口酒,口中盡是微妙的甜與酸。
雲澗趴在吧台上,臉頰貼着冰涼的台面,雙手卻還固執地環抱着那瓶黑莓酒,像是護食的貓。他面色潮紅,眼皮輕阖,鴉羽般的睫毛輕顫,額前的碎發幾乎垂到鼻尖,随着他的吐息微微起落。這副毫無防備的樣子,活脫脫一個課間趴在桌上打盹的少年。
醉鬼終于消停了。空氣變得異常安靜,塗天演晃了晃酒杯。他的目光變得直接而赤.裸,肆無忌憚地流連在愛人的每一寸肌膚上。
“唔……”雲澗突然無意識地皺了皺鼻子,這個孩子氣的動作讓Alpha眼神一軟。他放下酒杯,伸手輕輕撥開雲澗額前散落的碎發。
醉酒之後的雲澗變得話多、好動和過分可愛。那個被藏在冷漠疏離表象下的鮮活靈魂,在今夜得以釋放。
這樣的Omega,塗天演從不陌生,他早在多年前就見過。那是讓他最初心動的模樣,也是他最想守護的純真。
酒精像是一把鑰匙,短暫地打開了時光的鎖,讓他得以重溫記憶中最珍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