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水仙的花期很短,隻開在早春三月,喜涼不耐熱。
雲澗曾大言不慚地許諾過一個Omega,說要在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的邊海城,為他種一院子的黃水仙,就像海報裡的郁金香花田那樣,金燦燦的連成一片。
他還計劃和Omega一起養隻大狗。杜賓不錯,但要不剪耳不斷尾的原生态;大麥町也行,身上的斑點最好分布均勻些,臉上不能有媒婆痣。
那時的他們,一同住在海邊那座尖尖頂的房子裡。從天藍色的木窗望出去,能看見遠方醒目的燈塔。
兩人不常出門。Omega喜歡待在家裡畫畫,雲澗就坐在他旁邊看書,有時候讀到心儀的詩句,會忍不住念給他聽。
“我孤獨地漫遊,像一朵雲,在山丘和谷地上飄蕩,忽然間我看見一群金色的水仙花迎春開放,在樹蔭下,在湖水邊,迎着微風起舞翩翩。”*注1
于是,詩句中的意象出現在Omega的畫布上。
當然,兩人的生活并非總是這般恬靜。偶爾也需要制造點調劑生活的小摩擦,比如為一件衣服的顔色較真。
那是Omega最喜歡的針織衫,帶着春日嫩芽般的淡黃色調,前襟綴着一排精緻的貝殼紐扣。他總愛随意地敞開着穿,内搭一件咖啡色的套頭衫,襯得整個人溫暖又明亮。
雲澗很喜歡他這身衣服的觸感,覺得顔色也柔和得像黃水仙初綻的花瓣。可嘴上偏要打趣他,說這配色活像“換毛期的小雞”。
Omega果然中計,氣鼓鼓地揮拳。等扳回一城後,立刻端出未來藝術家的專業架勢,一本正經地指正:“這叫拿坡裡黃和威狄克棕!”
末了還不忘揶揄雲澗的色感遲鈍,斷言他既當不了畫家,也成不了攝影師。
明明占了上風,Omega卻總是先破功,尖尖的小虎牙抵着下唇,笑得眼尾都泛起水光。
這樣生動的笑靥,雲澗總是看不夠。
他曾天真地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Omega沒有預兆地病倒。
雲澗開始在感恩今朝與乞求明天的夾縫中惶惶度日。
Omega的凋零不是循序漸進的。他是在突然的某一天,肉眼可見地頹敗,而後迅速枯萎。
于是雲澗那些未兌現的承諾,都成了措手不及的遺憾。
“……要不養一隻小點的狗吧,比較方便照顧,得是短毛的,在邊海城不至于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