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裴仲瑜笑了一下：“在岐州的時候，你問我怎麼敢去敲黃家的門，其實，我五歲就敢了。人要是連死都不怕，就敢做很多事。”

“他換了嗎？”姚九娘問。

“沒有，他把半個餅當着我的面一口一口吃完，搶了我的銀鎖。我一個孩子，被搶了也沒能力做什麼，就走了。走了不遠，那人又出來把我抱了回去。後來，林家主人收養了我。教我讀書，傳授我功夫。從十二歲，我開始跟着林家的管事們出門曆練。靠着林家，我以後也許也是個管事，或者在哪個地方當個掌櫃，管理林家買賣的一角。可十五歲那年，林家家主叫我回去。我回去的時候，裴家的管家等着我，說要帶我回家。十年了，裴家人才找到我。我的銀鎖早不知道丢去哪兒了，我也早忘了我姓裴。林家家主讓我來京城，說我爹是大名鼎鼎的裴相，我的前途不可限量。”

“這個家主是個好人。”姚九娘道。

“嗯，”裴仲瑜也同意，“我回來以後，我爹問我如何感謝林家，我說我可以娶個林家的女兒，結兩姓之好。當時我剛回來，我不知道身份地位的鴻溝有多大，他們也沒人勸阻我。我爹沒說什麼，痛快答應了親事。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從我提出要娶林家女兒那天起，我就是裴家的棄子了。我回來與不回來，對裴家沒有不一樣。所以，名義上我是裴家兒子，實際上，我還是那個無依無靠的孩子。等我靠自己摸爬滾打，有了小小的官位，已經快二十歲了。我有家如無家……”

裴仲瑜看着姚九娘：“所以你不用擔心，我說能娶你就一定能！裴家不管我，林家也不是非要嫁進來一個女兒。我的婚事，像我這個人一樣，一直很自由。”

姚九娘本來是該高興的。

終于有一個男人不嫌棄她和她的家庭，願意娶她了！

還是這麼一個封神俊秀的男人！

可她隻覺得心酸。

“我本來覺得我的命就不太好，沒想到你也這麼苦。”

“不苦！”裴仲瑜道，“死裡逃生就是極大的幸運了，還能遇見你。說實話，我從沒想過有個家，有了你，我才敢想，有個家是什麼樣。”

姚九娘聽到這話手一抖，臉一紅。

裴仲瑜故意把她攬進懷裡。

她想推開他，又擔心他的外傷，又沒有力氣反抗。

隻能由着他抱着。

想了想，也伸手反抱回去，紮紮實實安裴仲瑜的心：“過日子我最拿手了！”

已經是春天了。

姚安泰叫姚九娘過去，要派人送她回西北。

姚九娘心虛地擺手：“我還不能走！”

姚安泰和李氏防備地看着姚九娘。

姚九娘胡扯道：“現在走還不暖和，我下個月走！下個月天氣好！下個月！”

姚安泰不安地捋着胡子。

李氏笑道：“那還是找兩個丫鬟去伺候你吧，連月自己住着，那燕歸樓草都不低了。”

姚九娘瘋狂擺手：“不用！我自己挺好！就是......就是讓送飯的多送些！那個......我吃得多，走之前......也想多吃些京城的飯菜！”

最近裴仲瑜能坐起來了，胃口也好了些，廚房送的一人份實在是不夠兩人吃。

李氏懶得深究，隻想趕快送走這尊大佛，笑着應了。

裴仲瑜的藥不多了。

姚九娘回院子的路上想起來，幹脆繞道去了竹林，翻牆出去找胡大夫去了。

拿上胡大夫給的藥，已經天黑了。

姚九娘加緊腳步回家。

“姚小姐！”

擦肩而過的人喊出姚九娘的名字。

姚九娘回頭，認出對面的人：“翟貴？”

翟貴玩味一笑：“好久不見啊！”

姚九娘皺眉：“你出來了？”

翟貴痞笑點頭：“早出來了！我又沒犯罪！”

姚九娘想起他差點把自己賣了，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有多餘的話和他說，轉身要走。

翟貴靠近攔住她：“這就要走？哥哥帶你去喝一杯？”

“誰要跟你喝酒，讓開！”

翟貴貼的更緊，看着姚九娘雪白的脖子，一個手刀，劈暈了她。

姚九娘被一陣惡臭熏醒。

她睜開眼睛，看見陶日娲正用一雙碧藍的眼睛看着她。

嗯......鞑靼人體味重，這柴房裡充斥着狐臭味。

“你......”

姚九娘脖子酸麻，她想揉一揉，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緊緊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