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三公主華妩頭也不回的踏出學館門檻,徒留還在受罰的六公主華嫃懵圈在原地。
曬完後,華嫃趴在書案上恹恹無力。
四公主華婖轉頭,将一個水壺遞給華嫃,“朝廷上有些變故,我外祖家的一位舅舅被攪了進去,我母妃囑我要收斂,這才沒能幫你。”
華嫃喉間仿佛擱了一塊熱炭,燒得她嗓子眼快要冒煙,她接過水壺,擺擺手道:“不妨事,區區一個小人罷了,就算是一群我也能舌戰群儒。”
話落,立即仰頭,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解過渴後,華嫃為方才的事冷嗤不屑,“我聽我母妃言,父皇前些日子為華妩擇選了夫婿,那兒郎是高紀鄭氏嫡子,許是她如今底氣漸足,連夫子的話都敢回逆。今日一鬧我可算看出來了,她啊,比華姝還壞。”
“依仗夫婿一朝得勢,豈是長久之策?”華婖叽裡咕噜一長串的話,華婖迅速捕捉到關鍵,“高紀鄭氏?三大書院之首的嶽立書院,可是鄭家的?”
華嫃不明四皇姐的情緒為何陡然一下激動起來,但還是老實回道:“是啊,鄭氏可是高紀出了名的門閥世家,朝中許多臣子,先前都在嶽立書院拜讀,皇姐的外祖許大相公不也……”
老夫子用戒尺敲了敲華嫃書案,“可是老夫講課枯燥,殿下心有不滿?”
華嫃哈哈讪笑,“夫子,學生不敢……”
“還請兩位殿下莫在底下悄悄言論了,不然我這戒尺也分不清什麼尊卑貴賤了。”
華婖華嫃對待夫子還是有幾分尊敬的,立馬抿唇,噤聲不言。
老夫子收起戒尺,“咳咳”兩聲,繼續道:“咱們今日講君臣。”
六公主華嫃困頓疑惑,“咱們是公主,不為帝王不當臣子,習這何用?”
“六殿下所言的确,這君王人臣之道是該授以皇子們,可老夫本意是,教以諸位成君子,教以君子為萬民,但聽無妨。”
老夫子枯如樹皮般的手捏着戒尺,背在身後,慢騰騰道:“君如劍,臣如鞘,劍氣揮斬過盛難免誤傷他人,故而劍需鞘遮芒,才能避免鋒芒畢露,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饒是夫子語速遲緩,堂上幾位公主連同聞絮在内,皆聽的一頭霧水。
四公主華婖發問:“學生不懂,夫子到底是講在君與臣,還是在講劍與鞘?”
夫子撫了撫花白的長須,悠悠道:“前者不明,思究後者即可。”
華姝問:“夫子既說這利劍有鋒芒,自是不甘受鞘拘束的,倘若它要将那鞘斬為兩半,該如何是好?”
“身居高位者,難免遺失本心,倘若劍鋒傷人,此劍可折。”
華姝低眸琢磨,“此劍…可折……”
下了學,回福澤宮的途中,華姝問聞絮:“你說夫子今日講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夫子講的話太過于晦澀難懂,聞絮對此亦是一知半解,她絞盡腦汁回道:“我以為夫子話中之意是,哪怕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寶劍,隻要無故傷人,那便是錯的。”
華姝似懂非懂。
倏忽,她手臂貼近着聞絮的肩頭,調轉話題道:“方在學館時,為何扯我衣袖不準我言?若是我出頭了,三皇姐又何必飲泣吞聲,受那華嫃的折辱。”
面對華姝的埋怨,聞絮不惱反笑,她隻覺華姝被庇護的過于溫善,隻見旁人表性惡,窺不到他人内裡寒。
聞絮解釋,“那三公主明面上是為公主打抱不平,可細細揣摩她話中意,實則句句拱火,不安好心,她想讓你們三人之間不和的矛盾雪上加霜,然後再安坐角落,隔岸觀火。”
逆來順受者隐忍于角落,借刀殺人。
聞絮想,這内宮中人,果然如二公主所說,多數心懷鬼胎,自己今日可算是見識到了。
“不可能!”華姝直接否認,“三皇姐非是這般惡劣的人,你對她定有誤解。”
“自打我見三公主第一面起,她便在刻意挑唆離間,當着四公主的面贊許我的才貌,明擺着要拉我下水,可見其心不純。”
見話華姝神情猶信猶疑,聞絮繼續添柴加火,“她料定你會袒護,然後與四公主五公主矛盾愈演愈烈,她輕飄飄兩句就橫生事端,又在你們争吵不休時置身事外。笑裡藏刀,陰險毒辣之人,也不過如此。”
華姝無端膽寒:“我與她無冤無仇,她何故這般?”
聞絮提醒道:“公主不記得了嘛?您曾說過,有些人本質是為善妒,就愛橫生是非。”
除姐姐外,三皇姐是她平日裡唯一交好的姐妹,竟背地裡想暗箭傷人,将自己玩弄于股掌。想到此,華姝心口頓時湧上一陣酸甜苦楚,百般言述不出的滋味。
“我既知她是這般低劣的人,日後相處起來,隻覺心裡頭膈應。”
“若是戳穿小人皮,惹她惱羞成怒,恐怕對咱們心存報複,隻要日漸疏遠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