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從未吵過架、鬧過别扭,應該算相處的不錯?”
宋十安想起昨日她懷念姜婷時撲簌落下的淚,她對這位娘親的感情遠沒有她說這麼簡單。
或許是她忘記醉酒時的話了?于是他試探着問:“很舍不得她吧?”
錢淺語氣淡然:“還好。畢竟她病了許久,心裡早有準備。倒是她該舍不得我才對,畢竟像我這麼聰慧乖巧的女兒,下次可不一定能趕上了。”
她果然忘了。
昨日她明明說,原來意料之中的事,也會難過很久。
不過,她不時刻沉溺于感傷中總歸是好事,宋十安便順着她的話揶揄道:“你還挺自信。”
錢淺輕彈他額頭一下:“今日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為她所學的按摩手法。她每次頭疼乏力,我給她按上一會兒就能緩解很多呢!”
宋十安笑稱:“那在下可一定要見識見識了。”
溫熱的指尖時輕時重地在頭皮上按壓遊走,宋十安閉着眼睛細細感受。有種松弛溫軟的感覺從頭頂傳遞到四肢百骸,遊走過經脈血液彙聚于胸腔,将忐忑的心浸潤包裹。
宋十安感覺很平靜。
自他眼盲後,從未有過的平靜和放松。好像那些困苦都離他遠去了,未來要面對的坎坷也沒什麼大不了,他肯定能應對。
錢淺按了一會兒,又為他擦幹頭發,二人從西廂轉移到室外陽光下。
錢淺拿梳子輕輕為他梳通頭發,他長而柔順的發絲在她指尖穿梭,像一片翩翩起舞的黑色綢緞。
日頭西斜,暖橘色的餘晖籠在二人身上,美好得讓人不忍打擾。
錢淺發現綿綿站在不遠處傻笑,嗔道:“杵在那幹什麼?還不快來幫忙!”
綿綿這才笑嘻嘻上前,“姐姐好笨!自己的頭發都挽不好,還想給别人束發。”
“就會說風涼話!”錢淺戳戳她的額頭,“你若教不會我,就由你給宋哥哥束發!”
“不要!”綿綿渾身寫滿了拒絕,然後指揮起錢淺。
錢淺不敢用力,宋十安頭發又多,總是攥了這邊掉那邊,費了好半天勁才勉強束起來。戴上發冠,插上發簪,她輕輕吐出一口氣,這才發覺額頭竟出了層薄汗。
宋十安忍不住笑她:“通常女子更擅長挽出漂亮的發髻,原來聰慧如你,也有不擅長的事。”
錢淺反擊:“你這分明是刻闆印象。頭發嘛,用發帶束緊,不影響做事就好。廢好大力氣梳好,晚上還要拆,多浪費時間?”
周通笑呵呵進門,将手提的點心放到石桌上,“我回來了!綿綿姑娘,孫烨那小子給你挑了好幾樣點心,快瞧瞧哪樣是你愛吃的!”
綿綿一臉歡欣,拎起點心去裝盤了,錢淺也同去幫忙。
宋十安問:“怎去了這麼久?”
周通小聲道:“門沒關,我在外面看着錢淺姑娘給公子梳頭,不好意思打擾嘛!”
宋十安瞬間臉紅了,帶着責備的意味道:“事關姑娘清譽,周伯慎言。”
周通趕緊捂嘴,“是是是,老周下次定會關好門。”
這下宋十安臉紅得更厲害了,還要再說,卻聽見了腳步聲。
錢淺招呼道:“來,吃點心。”
她拿起宋十安的盲杖遞過去,奇道:“你臉怎麼這麼紅?很熱嗎?”
宋十安窘迫應和:“沒。呃,是,的确有一點。”
錢淺擡手去摸他的額頭,“該不會是剛剛洗頭着了涼,突發高熱了吧?”
這回宋十安連耳朵都紅了,偏頭躲開錢淺的手,磕磕巴巴道:“我,我突然想起家裡還有事,就先告辭了!周伯,咱們回走!”
周通趕緊扶住他,本就行走不便的宋十安,一時間腳下更顯亂七八糟。
錢淺一臉莫名其妙,卻也沒有出言挽留。
宋十安邁出了門才突然停下,轉頭問:“錢淺,先頭聽綿綿說你要帶她去踏青賞花,不知那地方在何處?”
錢淺想了想說:“在西郊約七十裡的一處河灣,位置有些偏,可能不大好找。”
宋十安小心翼翼地問:“若二位方便,可否帶在下同去放松一下?”
“好啊!”錢淺爽快答應:“剛好我在馬車行交了錢,還跟他們說了推遲兩天。”
宋十安說:“二位願意帶我已是感激,怎好再讓你破費。家中有現成的馬車,還請勿要推辭。”
錢淺便不謙讓了,“好,那你何時想去,提前差人來說一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