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錢淺坐在與床對角的榻上,盯着那昏迷的女子琢磨:這麼久還不醒,也不知道該送官府還是該送醫館?
綿綿進屋來送粥,床上的女子聽到動靜,突然一躍而起擺出戰鬥姿勢,吓得綿綿差點把食盤子掀了。
錢淺将綿綿護在身後,雙手握緊女子的佩劍指着對方,兀自鎮定威脅道:“我們救了你,不指望你知恩圖報。但你若想殺人滅口,也看清楚自己的情況!”
女子從恍惚中找回神智,又在錢淺眼神的示意下,發現自己渾身上下赤條/條的!
她又羞又憤,一把抓過單薄窄小的枕巾遮擋住身體,蹲縮在床角怒罵:“你、你怎可如此無恥!竟扒光人家衣裳!”
果然。
就算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會恥于被人看個精光。
錢淺心下安定不少,反問對方:“不扒光你,如何知道你會不會恩将仇報,殺了我們滅口?”
那女子思忖片刻,居然笑了出來:“這倒真是個辦法。你這小姑娘,很是聰慧。”
她說罷舉起手,“我保證不會殺你們滅口,把衣裳還給我可好?”
錢淺防備地搖搖頭。
女子歎口氣,又說:“我叫夏錦……”
“别說别說!”
錢淺單手捂住耳朵,強調道:“我們什麼都沒聽見,也從來都沒見過你。規矩我都懂,你放心,我們絕不會亂說話的。你能動了嗎?能動你就快走吧!”
夏錦哭笑不得,“你難不成想讓我就這麼走出去?那我還是殺了你們,穿上衣服走出去比較好。”
錢淺無比謹慎地說:“我和我妹妹先退到到院中,我把衣裳放在外屋,家中沒有别人,你可安心走出來穿衣服。”
“好啊!”
夏錦一口答應,臉上洋溢起燦爛的笑容。
夏錦跟她身量差不多,隻是比她健壯些,但錢淺的衣裳都很寬松,應該也能穿。
她将早已準備好的舊衣服放在屋門口,拉着錢綿綿走到院門處等着。
若夏錦反悔,二人便可奪門而出,她腿上還有傷,大約是追不上姐妹倆的。而且大瀚民風淳樸,治安不遜于前世,她光天化日當街殺人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夏錦穿衣服時,注意到了錢淺的矮幾上的話本冊子。她突然一笑,隻穿着裡衣向院中的二人招招手,“我走不了,腿疼。”
錢淺和綿綿對視一眼,有些傻眼。
二人忐忑靠近正屋外,見夏錦懶洋洋地坐矮幾前的墊子上,指指腿上的傷口說:“傷口裂開了。”
錢淺皺起眉頭,綿綿弱弱地說:“止血藥粉昨夜都用完了。”
“那我隻能死在你們家了。”
她說罷無賴似的往後一躺。
錢淺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傻愣愣地問:“你這是,要賴上我們不成?”
夏錦笑得像隻老謀深算的狐狸:“怎麼把人家想得這麼壞!我傷養好就走,真的,我保證!”
錢淺悔得腸子都青了!
昨晚直接把人交給官兵多好,管她好人壞人,官府自有評斷!真不該多管閑事啊,誰能想到,挺好看一姑娘,居然是個臭無賴!
她拉緊綿綿對屋裡人說:“我們去買藥,你在家等着吧!”
夏錦擡手指向綿綿,“她留下,你自己去。”随即笑着解釋道:“免得你報官。”
錢淺耐心告罄,怒道:“你休想!”
夏錦卻薅下頭上的發钗擡手一揮,錢淺隻感覺有陣風蹭着臉擦過,随即耳邊“哚”的一聲悶響,那發钗便直直插進木門框上了!
姐妹二人對着入木三分的發钗,将眼睛瞪得老大,久久沒敢吭聲。
而夏錦頭上的發钗還有兩支。
見二人被震懾住,夏錦把玩着手中的發钗,又是燦然一笑:“瞧,我若想殺你們實在輕而易舉。但我不會的。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怎會傷害你們呢?既然救了我,你們就好人做到底,多收留我幾天嘛!好不好?”
在這種殺人于無形的臉上,出現這種人畜無害笑容,着實讓人心底發寒。
錢淺心知,夏錦成功殺掉二人的概率并不大。别說隻是暗器,就是算是手槍,想要一擊即成,殺掉兩個能移動的大活人,也絕非易事。
但她不願冒險。
她不怕死,但若連累綿綿受傷受驚可就是大大的罪過了,尤其是不能以這樣的方式死在綿綿面前。
她親曆過這種事,花了三年時間才勉強恢複正常生活,她絕不能讓綿綿經曆這些。
錢淺能看出夏錦并不想殺人,她的憂慮也在情理之中,出此下策隻為自保而已,于是對綿綿說:“綿綿,你去。我留在家。”
綿綿将頭搖的像撥浪鼓。
錢淺摸摸她的頭,安撫道:“乖,姐姐不會有事的。你小心些,注意繞着人走,叫郎中準備好東西放在桌上,你再去拿。别怕。”
綿綿帶着哭喪的神色,拿着錢袋子,一步三回頭地打開院門。
“還要桑皮線、縫針和烈酒哦!”夏錦補充追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