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藝俊似乎察覺到了自己有些慌亂,可他不明白原因。
難不成,自己是這樣卑劣地希望韓諾亞是他一個人的嗎?
他是個正人君子,斷不會允許自己有這種想法。
韓諾亞看出了他不在神,索性就拉着他脫掉外衣入睡。
他好像輕車熟路一樣給南藝俊解開長袍的系帶,嘴裡還絮叨着:“俊尼累了吧?”
寬衣解帶,這是什麼關系才能幹的事?!
南藝俊臉頰通紅地道:“……諾亞!這就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好。”
說完他轉過了身,沒看見韓諾亞有些黯淡的神色。
夜深了,窗外有布谷鳥的叫聲。
南藝俊慢半拍地想到韓諾亞應該是傷心了,之後都沒怎麼同他說話。
他有些糾結,難道雖然同屬一國,樓蘭的民風熱情開放,兩個人互解衣帶同眠是很尋常的事?
……可是諾亞是斷袖啊!
南藝俊感覺自己現在挺矛盾,中原人的禮數教導他,這是與自己發妻才能做的事。
可是不知道怎麼,心裡癢癢的,好像在期待什麼。最後南藝俊實在撐不住了,舟車勞頓讓他很快入夢。
最後的念頭是,自己大概不會有發妻了。
翌日清晨,多年來的習慣導緻,南藝俊還是醒了。
剛有意識就感覺到,有人在玩他頭發。
然後就聽見那個人用晨起略微沙啞的聲音道:“醒了?”
南藝俊剛想開口寒暄幾句。
他心思細,還惦念着前日晚上入睡前發生的事,他想問我們到底是什麼關系,可以是什麼關系。
可惜南藝俊今天醒的有點遲,外面已經有侍女走動的聲音了,腳步聲走近,在門口停下敲了敲。
“公子起了嗎?”
聞言,韓諾亞飛快地在南藝俊臉上印下一吻,穿上外衣跑了。
南藝俊也不知道,在侍女進來整理床鋪的時候,自己把韓諾亞的東西藏起來還替他遮掩這是在想什麼。
大概……自己心裡也希望能和他同塌而眠吧。
此後……是南藝俊至今都記憶猶新的日子。
他和韓諾亞偷情一般,白日隔着餐桌,隔着父輩的眼光,隔着人山人海,對視一次又一次;月上梢頭,韓諾亞就又不知從哪裡轉出來,今日是他下榻的房間側室,明日是床褥裡。
南藝俊每次好不容易把他找出來,他就又要做些意義不明的事。
譬如非要與他吃同一碟菜,非要日日都同床共枕,非要每日清晨都吻他,非要說些模棱兩可的話。
“你說我們以後會一起生活嗎?”
一起生活?
“我好像要娶妻了,但你認識。”
??你要娶誰?
是你那個心上人嗎?
“明日就是俊尼的及冠禮了,你要與我同過還是和别人一起?”
同你一起?
私奔嗎?
南藝俊想,或許還不錯。
在樓蘭待了幾日,過了及冠禮,南氏一行人就回了中原。
回到府裡,南藝俊總覺得空落落的。
每晚沒有一個人分享他的枕頭,沒有人給他一個早安吻,沒有人同他說那些不着邊際的話。
南藝俊發現自己比以往更加更加想念韓諾亞。
不再是那種期待回信的想念,而是身邊少了個人,心中空了塊地的想念。
遂鋪開紙筆寫了封信。
阿娜裡·韓諾亞親啟:
諾亞,近來可好?
諾亞不是說要娶妻嗎?你說我認識那姑娘……或者公子,到底是何許人也?
南藝俊不知道該寫些什麼了。
祖父說得不假,樓蘭當真是一個極美的地方。
他從那裡回來三日,日日都在思念。
正當他杵着眉頭走神時,下人進來遞了封信。
“南藝俊親啟”。
見字如面。
藝俊近來可好?有沒有想我呢?
俊尼,我寫信來是想同你說件喜事。雖然有些唐突,但是我能看出來,你心同我心。
我父親同意我與男子成婚了。
不知道我們南公子,可否賞臉給一個可能嗎?
有些話,終究是要當面說,且等着吧!
南藝俊對着信看了許久,将信夾在書裡,是《詩三百》裡的《子衿》那頁。
又是三日後,韓諾亞帶着好幾車聘禮,浩浩蕩蕩地來了南府。
再又是三日後,南藝俊答應了婚事。
再七日,韓諾亞又回了一趟樓蘭,幾乎把房子搬過來了。
再又兩日,那日卯時。
南藝俊正伏案臨字帖,突然窗戶被敲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