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把門一關,往床上一趟就開始偷笑。
她沒有和人集體住宿的經曆,本來這個年紀正是上大學,和同齡人一起在小環境裡體驗着同個屋檐下的生活的時候。
不過能有這樣的體驗,好像也很不錯。
金羽一開始在被拉黑,被兩年合同綁住的陰郁裡生不出任何快樂。
可是三年都在和這個遊戲相處,每一次版本更新,每一次新英雄登場老英雄重做,每一次新的皮膚系列發布,每一次登上客戶端列表裡或明或暗的好友。
這份一開始維生的工作,變成了金羽生活的很大一部分。
在教室裡被桌子上的兩堆書擋着,剛印刷好的試卷分發下來的時候還能摸到幾分燙,有時候會被鋒利的邊緣割傷手。折疊長卷子的聲音在每一桌響起。
四扇大窗戶敞開着,明亮的天空和教室裡長長的燈管。
坐在小小的木椅子上時金羽是學生,轉到更舒服的電競椅上時,她是feather。
差不多快一年的時間,金羽做不到說自己還像最開始一樣讨厭被困在S市。
本來之所以會糾結要不要高考,要不要讀書,要不要真的去闖一條很難的路,都是因為幻想過。
幻想過自己也坐在場館的聚光燈下,幻想過有那麼多人會期待自己的發揮,幻想過在這個遊戲的曆史上留下自己的故事。
甚至更長遠的,在自己喜歡的角色的冠軍皮膚上留下屬于金羽的簽名。
對少女時代的金羽來說,在接到試訓邀請的那一刻,她就偷偷地練習了如何寫得漂亮,怎麼設計。
當時還沒有意識到成為職業選手隻是很艱難的第一步,後面還有很艱難的每一步。
所以金羽迅速學會了怎麼保護好自己,從越來越少發的日常照片到越來越公式化的采訪,從每天高強度的排位到休息日也在主動加班。
這些其實遠比做一個小主播、小陪玩還消耗愛。
又一次輸入賬号密碼,金羽等待啟動的時候瞥了一眼攝像頭又迅速移開了,她在那一刻突然覺得好累。
排不到車的時候會松口氣發呆,秒排進去的時候會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有時候突如其來的厭倦和逆反,像深夜一個看不清面目的怪物,伺機抓住想逃跑的金羽。
但是至少現在聚在一起享受遊戲的五個人都很好。
人會不斷地向前走,遇到很多新的人,建立很多新的關系。它們變成人和世界聯系的絲網。
原來沒有唐玉的生活她也終究會習慣。
金羽還沒來得及解刨這份微酸的傷感,謝德平終于想起在客場給唐玉畫的餅。
“出來玩!”
“好好的陽光小孩,成天不是加班就是睡覺,帶你去見見人。”
謝德平打的車,坐在後排看了看金羽收拾一遍的頭發,“雖然不喜歡和徐天天捆在一起,但是我們倆被炒cp,文采臣又成天跟在林琅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也挺好的。”
“至少沒那麼多人會亂傳。”
“傳什麼?”
金羽一個連在自己隊内都有點放不開的人,冷不丁要被帶到一群老選手聚會玩,心七上八下的,有點期待又有點緊張。
“還能傳什麼,八卦呗。說你隊内談戀愛,或者隊外?反正都不是什麼好事,本來你長成這樣,就老是說你是花瓶。”
謝德平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打開手機專門的相冊,裡面放着九張照片,“小臉盲現在能認清人不?”
金羽不承認自己臉盲,“肯定認得清啊。”
看到謝德平擺來的全是又糊又暗的直播截圖,本來攝像頭就占一小塊,放大看後臉都是一團。
“……這怎麼認得出來?”
“那還不是你第一場比賽在館子裡對着人叫另一個人的名字的案底太吓人。”
謝德平現在想起來都有點心驚膽戰,他看金羽那麼熱情地去打招呼,以為是什麼崇拜已久的偶像,結果張口就叫錯名字。
後來金羽帶了一個月平光鏡假裝那天是近視又沒戴眼鏡看錯了。
“不過現在好像确實沒咋認錯人。”
去的謝德平退役隊友的家裡,陳天是他們之前的老隊長,最早那批職業選手,在真正的草台班子裡熬到了贊助,熬到了越來越大的流量,卻也再也沒有曾經的狀态。
敲門的時候才想起來沒帶文采臣,“壞了忘記小文了,不過人家肯定也想去大學城找女朋友單獨玩。”
“陳天哥和嫂子也都是好人,肯定都喜歡你。”
客廳已經坐着好幾個人,金羽被領着過去一一打招呼,對着一起來玩的家屬悄悄吃了一驚,都好漂亮。
謝德平把她帶着都叫了一遍就讓金羽自己玩。
自己跑進廚房去幫忙了。
金羽裡面唯一一個熟人是比賽的主持人潇潇,挪了兩步湊過去小聲打招呼。
結果被捏着臉搓了好幾下。
“好可愛的發型。”
“小金羽玩不玩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