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啊,”謝德平接了杯水,任林琅東張西望地瞧不出任何毛病幹着急,“好看到輸了比賽能被嘲幾千樓,開團點一定起承在你們倆這五顔六色的鳥毛頭上。”
“呸呸呸,烏鴉嘴。”林琅頂着剛做好的小狗卷紅毛,好不容易撿起來的潮男精神,跟着心情一起塌了。
“不過也沒事,第一年就連滾帶爬進了世界賽,最後結果是逆風局那也沒辦法,就躺平裝死吧,也是今年最後的賽程了。”
“喲,我們羽怎麼也趕潮流,這是流浪風不?”
金羽搓搓臉就當沒聽到,鑽進房間把行李箱裡的衣服又挂到衣櫃裡,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
隻是在夾層裡放着的那些照片太醒目,她猶豫了很久還是放進了抽屜,像撿起十二點遺落的水晶鞋,至少還能證明一切不是幻覺。
因為白天走很多路,所以那幾天的晚上睡得都不算晚,難得回到這最熟悉的宿舍卻翻來覆去失眠。
摸着脹氣的肚子,分明沒有吃東西,卻難抵強烈的反胃變成侵蝕着喉嚨和口腔的胃酸湧出。
金羽狼狽地沖下床,連拖鞋都差點穿錯,最後也隻嘔出來一點清水。沖洗完自己的臉,止住惡心後她才有精力擡眼看自己。
水痕遍布的下半張鏡子映出她慘白的臉,發紅的眼眶和濕漉漉的頭發。
才五點半,剛睡着兩個小時。
重新躺回去,又一次輾轉到不得不睜開眼,空下來的腸胃皺縮着說餓。
隻能去廚房接了一杯熱水灌下去,剛咽進胃裡又晃蕩着全吐出來,反複刺激的消化道也安靜了,金羽隻能再洗一遍臉就躺回去,實在是太累人。
強行閉着眼睡着了,金羽甚至沒聽到第二天的起床鬧鐘。
複工的第一天頂着昏沉的腦袋坐起來的金羽在口袋空空的時候又被罰掉了五百塊——進世界賽後規矩嚴了很多。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去湊單美團買藥,額頭燙到發冷。狀态不好地打了三局,金羽已經聽不清複盤的時候教練在說什麼,硬撐着到訓練時間結束才能出門,好不容易走到藥店卻還要汗涔涔地比着價格,給自己買了緩釋藥。
晚飯也沒有胃口吃,反複滑動着世界時鐘,猜想唐玉應該已經落地了。
突如其來的腸胃炎還沒結束,又在很晚結束的排位後躺在床上摸到了發炎的智齒。
在口腔的最裡面開始酸痛腫的牙龈,拿鏡子和手電反複調着角度都很難看清楚隻冒了一點尖的牙。原來已經到了長智齒的年紀。
她在軟件上搜着要吃什麼藥才能好起來,看帖子說阻生齒如果不早點拔除會影響到其他牙齒,所以又突然坐起來仔細地看鏡子。
手指撫過下排牙齒,不太整齊也不是很白。
對牙齒好像很少關心。
小時候第一顆蛀完的大牙,在小巷子裡的牙科診所裡聞到的冰冷氣息和從高高的診所門裡傳來的哭喊聲,她拉着金彩霞的手一聲不吭又抓那麼緊。
後來進了市裡的高中聽同學說周末爸媽要帶妹妹去做窩溝封閉,她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名詞。
來S市後有很多朋友在矯正牙齒,金屬的冰冷鋼絲箍着的牙,昂貴的正畸,漫長的調整周期,反複反複的去牙科。
她好像有十來年沒有去看過牙。
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很整齊的牙已經被擠歪了一點。
金羽有點難過地想是不是不好看了。
本來很安分地待在嘴裡的這些小小的牙齒好像随着這場發炎全部開始酸痛,舌頭在眼睛開始注視的時候也開始膈應變得歪斜的牙齒。
她看了很久的帖子,找定一家醫院,跟着鬧鐘起來,坐地鐵換乘,挂号,排隊,拍片,看診,因為發炎而必須等消炎才能拔除。
緊繃在牙科床上不敢放松,器械的聲音,古怪的氣息,明明開着空調又出一身冷汗。
醫生說她還有兩顆牙要補。
走下那張床好像就不太記得有多痛,可是聽見打磨的聲音那麼近,有一顆很深的齲齒好像已經快爛到神經,所以刺痛在全身的骨骼裡共振。
處理好這些事情原來也隻需要幾個小時。
金羽想起小學課本裡一篇課文,是教小孩子怎麼去醫院看病,發現自己還在依葫蘆畫瓢,她也記得那篇文章的最後的生詞是“聊勝于無”。
她聊勝于無地又長大了一點。
S市又開始下雨,即将持續一個禮拜的漫長的雨。而這場潮濕的大雨裡,她卻在不停地上火,不停地發炎。
好像世界在流淚,身體也在發火。
走出醫院的時候沒有曾經還是個小孩那樣的恐懼,也沒有一個人看好病的雀躍,她要盡快回基地,然後又是訓練。
昨天那一把謝德平選了妮蔻輔助,滿地圖冒的角色台詞,她居然開始覺得那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