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姜照離盯着兩張密密麻麻的合約,頗為滿意,她将合約平鋪在白紙下面,又壓了幾本書籍在上頭,生怕被風吹了似的。
洪嬷嬷打來一盆清水放至面盆架上,随即将臉帕放至清水中待完全浸濕後撈起,擰幹後搭在面盆邊緣,剛要喚姜照離梳洗,便觑見她不知何時抽了本書在翻閱,洪嬷嬷不免提醒:“姑娘,已經亥時了,天色不早了,書明日再看吧,該休息了。”
姜照離捏了捏眉心,應了聲,轉而看向半開半掩的窗棂,不知何時已夜幕,窗棂一側的古銅燈檠上的燭光極亮,上頭雕着精美蟠螭,蜿蜒盤旋在檠燭上,如蓄勢待發般沖破枷鎖。
春風輕撫,窗棂上擺放的玉蘭花微擺,讓人平心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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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鳴高喚,天空破曉。
丫鬟持着精美服飾放至镂空雕刻的妝奁上,藕色抹胸,淡黃色刺繡百疊裙,外套绯紅半袖衫,上頭繡着藍綠相間飛躍輕盈的孔雀,它尾羽微開,眼神直視天際,栩栩如生。
兩名丫鬟一前一後将姜照離團團圍住,鞍前馬後的使着妝奁上的各種用品,先是畫了細長眉,後又鋪了鉛粉及檀粉,再塗唇脂,後梳了同心髻。
淡妝嬌面,儀态萬方。
“二姑娘,時辰不早了,該出發了。”外頭傳來催促,姜照離聞聲應下。
轎攆早已備好,正停在姜府門口,姜照離在衆丫鬟的前擁後簇下上了馬轎。
她在閣樓不能以真容與人見面,要随身攜帶幕離。
到莊園後,姜照離在人聲鼎沸中從後門進了閣樓二層。
祖父與叔嬸們皆已到齊。
見她徐徐來到,三妹妹立即上前拉着她溫軟如玉的柔荑,驚歎說:“二姐姐,你今日真是美極了,定能迷的底下那群男人找不着南北。”
李從英祥裝嚴肅呵斥:“阿醒,你一女子與你二姐姐說的什麼話。”
姜玉醒吐了吐舌頭,頑劣道:“娘,我知道錯了,我與二姐姐開玩笑呢,您何必如此當真。”
二妹妹天真爛漫,懵懂好學,如今不過十二,二嬸如此說倒也不無道理。
劉從英剛要開口說什麼,便聽鐘聲響起,伶仃清脆,餘音繞梁,招婿時辰到了,姜玉醒興緻沖沖的跑向樓廊,望着底下攢動的人群不禁驚歎。
想追二姐姐的人竟這麼多,幾乎能繞半個落洲,二姐姐要如何選呢。
她興沖沖的看向正與二姐姐搭話的大姐姐姜玉林,大喊:“大姐姐,大姐姐,你們快來瞧啊!”
姜玉林無奈搖頭,轉而與姜照離低語,二人相視一笑,姜玉醒羞憤的跺跺腳,掀開簾布,忙跑了進來。
祖父與叔嬸們都去了樓廊觀場。
上着窄袖下着寬腰長褲的小厮在台高喊:“下面由我來宣讀比試規則,首先上台者兩人一組,比武功,先落台下者敗,另者勝,第一局隻選三名勝者進入下一輪射箭環節,大家請看我左邊的扇車,足有八仗高,上頭綁了十個繡球,寓意十全十美,它現在是靜止的,待會比試時它會一直轉動,一人十發箭矢,射多者省,少者敗。”
“别廢話了,快開始吧。”
底下人蠢蠢欲動,各個轉動着手腕、腳腕,脖頸活動筋骨,眼底閃過勢在必得的光芒。
姜照離至始至終都呆在閣樓中飲茶,并未往樓廊看去,自昨兒奶娘與她深度剖析之後,她心中壓存多天的氣兒好似如一股煙似的猛地散了,如今坐在場子裡,心中再卻無半點波瀾。
“誰先來。”小厮問,精明如神的眼神如風卷殘雲般快速掃過每一個角落。
“我。”一壯碩且滿臉胡塞的男子在人群中踮足舉手,
“我。”另一名幹癟瘦弱男人也上了場。
二人拱手行禮,一個眼如鷹勾,瘦的像猴,一個身如虎背,胖的像熊。
二人劍拔弩張,由着一聲高呵,比試開始。
二人吆喝一聲,拳腳并用的靠近對方,“虎背”的拳頭如雨點般墜落,“鷹勾”每每輕松躲過,二人針鋒相對,明争暗鬥,偷襲等下三濫的招式全都用上。
“鷹勾”看似瘦弱,實則有力,幾下便将壯碩男扔下台,壯碩男不服,欲要再上台去,被小厮警告。
一人隻有一次機會,輸了便是輸了。
後又上場十人,皆被“鷹勾”男打敗。
他面帶淺笑,高舉雙手,眼底是勝利的渴望。
底下一片歡呼。
姜玉醒托腮看戲,方才還異常興奮的神色此刻逐漸褪去,一雙美眸透着憂慮,她撇撇嘴,不喜道:“二姐姐,這人力氣雖大,但卻配不上你。”
姜照離雖未觀場卻也知二妹妹說這話的意思,怕是空有一身力氣,貌卻醜陋。
姜照但笑不語,左右她已拟好了合約,倒不怕對方不同意,分離後能得一筆巨大錢财,畢竟,這些存着招婿心思的人不正是為了這一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