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六天了……
這個人已經連續六天從這裡經過了。
陽光透過繁密的葉子星星點點的落在潮濕的地面上,反射出微弱的光澤。
安霓側過頭,透過藤蔓的縫隙裡了看過去。
一個穿着白色騎士團軍裝的男人慢悠悠的在陽光下走着,手裡端着一盆花。
黑色柔軟的短發垂落在後頸,墨綠色的眼睛,膚色微顯蒼白,不消片刻,也僅印着藍色狼頭的長披風被風輕輕帶起留下一角。
安霓已經是第六天看着他氣定神閑的捧着花盆從這裡走過了。
再過3天,她就要離開這個地牢,上火刑架了。
至于罪名嘛,無非就是低賤的狗勾引并刺殺皇子未果,被未來的皇子妃捉奸,後連帶着自己的主人一家子一起被判了死刑。
……
安霓剛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船艙的最底層。
來回搖晃的船體讓她胃裡一頓翻江倒海,腦袋也陣陣劇痛,四周彌漫着海水和腐木混合的氣味,幾束白光從船體的縫隙裡透進來,直刺她半眯着的眼睛。
“她醒了,亞特。”
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一個穿着藍色裙子的女人,白色的襯衫上綴着兩排細密的珍珠,胸前挂着一條銀色的項鍊,頭上的大檐帽投下的影子遮住了半邊臉。
而女人手裡牽着一條粗鐵鍊,鐵鍊的連接處就是安霓脖子上的項圈。
她低頭看了一眼,披下來的黑色長卷發,身上穿着灰色的長袍。
安霓用手緊扣了一下脖子上的鐵項圈,皺了眉,警惕地看向四周,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喉嚨裡隻傳出了喑啞的聲音,還伴随着些許刺痛。
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一個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下到了船艙,快速走到女人的身邊,摟住了她的肩膀:“阿黛爾,她叫什麼?”
“那個老女人說,她叫安霓。”女人開了口。
安霓空洞地看着她,腦子裡一片空白。
安霓……?我的名字?
那個叫亞特的男人蹲下身,仔細打量她,笑道:“現在居然還有沒學過魔法的魔女?真是不多見。”
阿黛爾摸了一下自己的大檐帽,不屑的笑道:“管她學沒學過魔法,反正都是低賤的血脈。”
安霓擡起眼緊緊盯着阿黛爾。
鐵鍊突然響動,一棍子正正好好的甩在了安霓的臉上,她倒在地上吃痛地悶叫了一聲,脖子上的項圈扯得她舌頭都嘔了出來。
阿黛爾白皙的臉開始扭曲,緊皺着眉頭,舉起棍子準備再來一下,大聲嚷道:“低賤的血脈!居然敢用該死的紅眼睛看我!”
安霓的臉火辣辣的刺痛,她绻在地上,嘴角滲出了血,滿嘴鐵鏽味。
“你們這些低賤的血脈,你們都該死!都該死!星遷會就應該在30年前就把你們一個不留的都給燒死!”阿黛爾不停地咒罵,跟剛剛端坐在椅子上的大家閨秀完全兩副面孔。
“阿黛爾!冷靜一下!”亞特沖過去奪走了阿黛爾手裡的棍子,“好了阿黛爾,這畢竟是公爵需要的人。”
亞特拍着阿黛兒的背,棍子被随意地扔在一旁,安霓斜眼看了一眼棍子,捂着肚子又瞄了一眼面前的二人。
她突然抄起棍子朝着阿黛爾的臉上刺去,阿黛兒吓得直接胡亂扯着鐵鍊往後推,椅子反倒在地。
安霓被鐵鍊扯着整個人差點跌過去,手裡的棍子也沒松,尖銳的一端在距離她臉龐僅有幾厘米的地方停住,亞特手握住棍子,擋在了阿黛爾面前。
亞特滿臉怒氣,扯過安霓手裡的棍子,直接一揮,橫打在了安霓的肚子上。
安霓捂着肚子倒地,疼得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低賤的血脈!”亞特大喊,身後的阿黛兒被剛剛安霓的舉動吓得花容失色,眼睛瞪得很大,張着嘴大口呼吸。
“你們魔女都快死光了,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安霓躺在地上,聽着亞特的叫罵,她已經沒力氣再起來了,頭痛,嗓子痛,肚子痛,身體上好多地方都在痛。
她費力地擡起眼皮,模模糊糊地看到亞特正握着那根粗壯的棍子,高高地舉起胳膊,那架勢怕是又要給她再來一下子。
安霓緊緊地閉上眼睛。
“蘭伯特大人,下手留情。”
一個沉穩卻帶着幾分急切的聲音傳入安霓的耳朵裡,緊接着,三個穿着白色騎士團軍裝的人順着樓梯來到了船艙,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黑短發的騎士。
他頭上帶着一頂精緻的騎士帽,帽下有雙極為特别的墨綠色眼睛,面容輪廓柔和,五官卻略微偏硬朗,抿着嘴巴,整個人看着不怒自威。
他摘下帽子,給亞特微微舉了個躬,看了眼绻在地上的安霓,面無表情地對着亞特說道:“蘭伯特大人,中午大家都在休息,請小聲點。”
“我們正在管教奴隸,真不好意思,加斯貝德團長大人,沒打擾到您吧。"亞特連忙賠笑。
安霓歪了下頭,眼皮都要擡不起來了,模糊地視線對上了加斯貝德投來的目光。
“這艘船正在運送星遷會重要的東西,為了防止出現上次那種意外,上船時,會帶走所有奴隸,奴隸管轄區會有人看管他們,”年輕的團長舉起手示意,身後兩名騎士過去架起了安霓,“希望蘭伯特大人能理解。”
“當然,”亞特從阿黛爾手裡拿過鐵鍊,遞給了加斯貝德身後的騎士,“星遷會一直保護我們不被魔法妖獸侵擾,我們自然要配合的。”
“下船時,我們會把您的奴隸還給您。”說完,轉身離開了船艙。
安霓雙腳在地上,整個人被架在兩個騎士中間,她擡頭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加斯貝德,黑色的短發看着利落又柔軟,白色的長披風上印着藍色狼頭的徽章。
她晃了晃腦袋,從醒來到現在一直暈乎乎的,腦袋裡像有個大棒子不停的在大幅度攪動,仿佛要把腦子裡所有的東西都給攪成一鍋粥。沒有記憶,沒有想法,腦裡一片空白。
好歹毒的夫妻,把我毒啞,又讓我沒了記憶,還下手這麼重。
他們來到另一處船艙,裡面擱置了一座巨大的鐵籠子,關着的人都髒兮兮的,每個人脖子上都套着鐵項圈。
“放下吧。”
兩個騎士把安霓放在了底倉的角落裡,并沒有關進籠子,鐵鍊的另一端挂在了鑲在船體的架子上。
加斯貝德在她旁邊站着,低頭看了她一會,轉身離開了:“給她點吃的。”
“是。”
……
安霓抓起盤中的面包就往嘴裡塞,她真的很餓,醒來後眼前出現的炫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餓導緻的,嘴巴裡塞的滿滿當當的。
不好吃……又硬又幹巴……
籠子裡的人紛紛看向她,開始嘀嘀咕咕的小聲說些什麼,但是有些還是傳到了安霓的耳朵裡。
“黑發紅瞳,真的假的啊…”
“魔女難道沒有全部被殺完嗎?”
“怎麼可能全部殺完,很多都落進貴族手裡當奴隸了。”
“這種危險的物種居然還能當奴隸……”
“我主人家就有個魔女,魔力已經弱了……”
她擡眼看了一圈,對籠子裡奴隸們笑了一下,又低頭毫不在意地拿起旁邊水桶裡的水舀子,舀滿了水往嘴裡灌。
太幹了!以後一定要拿這幹巴面包塞進那個叫阿黛爾的女人嘴裡,她臉和牙齒到現在還疼着呢。
鐵籠裡關着大約7-8個人,每個人臉上都有一塊塊的灰,沒有穿鞋,隻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袍子,發色有黑有灰,安霓剛進來時還能引起些騷動,現在一個個又精神萎靡地坐在地上。
安霓一邊咬着面包一邊想,如果所有上了船的奴隸都在這裡,那為什麼她會在昏迷的時候被阿黛爾牽着,到底是誰能瞞過那些白衣騎士,帶着她直接出現在阿黛爾面前。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她安霓本身就在船上,自然不需要在靠岸的時候上船,也不需要一上船就被白衣服騎士帶到這裡關着,隻需要亞特和阿黛爾上船後,在船艙裡找到她就行了。
好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