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條!那你去玩會哈,外婆打幾把回去給你做好吃的!”外婆轉都沒轉過來。
“好,我想吃蚝烙,還有炸鱿魚和尖椒雞腿。”祁書杭随口說。外婆家的飯菜很好吃,随便整點都好吃,不像她媽做的菜,讓人完全沒有下筷的欲望。
外婆立馬熱絡地說:“要得要得,那你打電話讓外公買菜去。”祁書杭在外公外婆家跟皇帝是沒啥區别的,兩人跟大太監和大宮女似的,生怕讓祁書杭幹一點活。
祁書杭“嗯”了一聲,但沒給外公打電話,而是去到小區門口的超市“淘金”,還好他媽培養了他一點生活技能,不至于四體不勤五谷不分。
外婆在天擦黑的時候回了家,爺爺已經把飯煮好,菜已經擇好洗好。外婆生病後都是外公在做飯,他知道祁書杭想吃外婆做的,就把食材準備好,還在廚房裡擺了一把小凳子。
外婆就坐在那把小凳子上準備一家人的晚餐。祁書杭就和外公一起看《亮劍》,他從來隻在外公看的時候過來蹭一小段,雖然看了無數次,但他依舊不知道這部劇講了個什麼内容,隻記得“山本,我日你仙人”以及“學習?學個屁!”。
外公在家的大部分時候都沉默,好像任何事都聽外婆的,從來沒反抗過,這種典型的男人被瑜嘉人戲稱“耙耳朵”。他會做一手漂亮的木匠活兒,家裡的家具都是他打的,早些年技術入股了一家家具廠,帶了好多徒弟,掙了不少錢。前幾年家具廠倒閉了,他也不氣餒,跟他的徒弟們合作,靠着早些年接觸的人脈到别人家裡打家具。
不過近些年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因為房地産市場已經接近飽和,伴随的家居裝修等行業都在縮水。他就鑽研開直播做木工活,起先沒啥粉絲,他就改花樣,改着改着就變成“六旬大爺竹篾編奧特曼”了,每次開播,底下彈幕爆炸,都是“爺爺爺爺爺爺”,跟葫蘆娃似的,收到的打賞比外婆的退休金還多。
他好像永遠都在生活的路上,不硬剛也不妥協,以一種堅韌的姿态一次次從泥沼中抽身,一步步踏上康莊大道。康莊大道或許會變成泥沼,但那又有什麼關系,生命總會自己找到出路。
他們就着可口的飯菜聊天,東拉西扯也沒個具體話題,祁書杭就不自覺想起今天的事情,忍不住問外公外婆:“哎,問你們個問題哈,你們怕死嗎?”他跟他們聊天也不忌諱,許多敏感的問題直接零幀起手,因為他知道他們不會介意。
外婆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怕呀,咋個不怕,前些年查出高血壓的時候我就生怕少吃一次藥,就怕哪天血壓沖上去了。但怕沒用啊,反正都是要死的,還不如好好活。”
外公給他夾了塊大鱿魚:“你年紀輕輕的,為啥問這個問題呢,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祁書杭夾起那塊鱿魚放進嘴裡,邊嚼邊說:“沒事啊,我就随口一問。你們見過有人主動求死嗎?”
外公和外婆都警覺起來,外婆連飯都不刨了,停下筷子問道:“小祁,你跟我們講,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三不四的人了?還是有人教你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祁書杭“哎呀”一聲,有種被懷疑要跳黃河的無奈:“沒有,你們想多了。我隻是在想,那些人主動放棄生命是為什麼呢?哎呀,就是我們語文老師問了我們一個問題,我們到底活着有什麼意義,我就是換了個講法而已嘛。”他靈機一動,将概念偷換了一下,整個意思變得健康多了,要是再追問下去,他就不隻是結交了一個殺千刀的朋友,而是重度精神病了。
外公外婆聽了這話明顯舒了口氣,他們雖然不忌諱談論生死,但肯定接受不了絕對消極,尤其這種思想還要來荼毒祁書杭。
外婆說:“當然有意義啊,我遇到你外公,拉扯大你媽,在你出生的時候第一個抱你,我看着你們一天天長大,考學,結婚,有自己的一家人,我覺得很圓滿,圓滿就是意義啊。”
祁書杭不懂這算什麼意義?意義不應該是深刻又偉光正的嗎?好像生命就應該像教科書一樣遵照某種信仰,以此驚天地泣鬼神,才能昂首挺胸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