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一愣,随即反應過來禁軍搜到的是什麼東西,臉色不自覺地變得煞白了幾分。
沈度一面将她這神色收入眼底,一面接過禁軍遞過來的物什,是一個小巧的匣子,其上刻着一隻引頸而歌的幼鳥,确是晉州常見的裝飾标志。
燈光為宋宜的肌膚染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使得整個人都比之前在雪地裡要溫婉上幾分。
沈度望向那盒子,有幾分失神,末了勾了勾唇,正要打開盒子,宋宜下意識地伸手去阻,一支長|槍便豎在了她與沈度中間。
“縣主自重,”沈度的手搭在那枚精巧的鎖上,手指有意無意地把玩着鎖扣,似是攥住了宋宜的咽喉,聲音也确似來自地下的幽冷,“若是換了旁人,這槍便砸在縣主的膝蓋彎上了。”
宋宜還要再辯,鎖舌卻已經“哒”地一聲開了。
“沈大人。”
她這一聲清清冷冷的,分明帶着些許慌亂,卻又強自穩住。
沈度如她所願住了手,帶着幾分探詢的意味望向她。
涉及到那來路不明的半塊玉,她心裡不安,撒了個謊掩蓋了這玩意兒的來路:“不過是家母舊物,還請大人為已逝之人留幾分最後的顔面。”
沈度聽她如此說,搭在匣子上的手停留了一會,終究還是不再遲疑:“禦史台規矩,還請縣主莫讓下官為難。”
宋宜嘴唇微微有些發青,目光随他一塊落在匣中之物上。
裡邊隻有半塊碎玉,是半樽清透水綠的佛像,裂痕平整,為利刃所生生劈開。
沈度面色微微變了變,端着匣子的手亦不易覺察地顫了顫,他猛地擡眼看了眼宋宜,一對上她的視線,又莫名心虛,低下了頭。
宋宜見他這神情,猶豫了下,道:“家母乃晉王親妹,有些晉州之物實屬正常。亡母之物,意義非同小可,大人既已驗看過,還望大人能歸還此物。”
“既是證物,便需一并錄冊帶回京,縣主無需多言。”沈度将匣子遞給候在一旁的僚屬。
沈度的目光穿過門簾,投向夜幕:“禦史台隻管糾察百官,核查諸案,至于如何裁定全依上意,縣主勿要使小把戲阻撓下官辦案,以免适得其反。”
宋宜嗤笑了聲。
她不笑時是内斂的美,笑起來時卻明豔照人,不藏拙也不斂鋒芒,是定陽王府傾阖府之力才能嬌養出的一朵名貴之花。
沈度挪開了眼:“難道縣主方才沒撒謊麼?令堂之物?”
宋宜猶疑了一下,不知何處漏了破綻,但思索不過一瞬,她轉身往外走去,并不理會他的發問。
她剛打起簾子,風雪撲面而來,惹得她一激靈。
“且慢。”沈度叫住她。
宋宜托着簾子回望他:“大人還有何貴幹?”
沈度沒出聲,隻是望着她。
宋宜突然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手上一個沒托穩,簾子砸向她整整齊齊的發髻,她下意識吃痛出聲,意識到還有如此多的外人在場,又忍着疼看向他:“沈大人說笑了吧?且不說此案尚未開審,便是開審了尚未定罪,文嘉也是王府親眷,且有诰命在身,禦史台竟敢搜我的身?”
他看向她,眼神裡興許藏着一閃而過的失神、落魄以至于一點點灼人的怨。
這許許多多的情緒,她一分一毫也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