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紮到的影子立刻縮回去,許芳晴耳邊的“咯咯”聲瞬間擡高幾度。
許芳晴被這聲音刺得頭疼到站不穩,踉跄幾步,忽然撞上身後的樹幹,溝壑縱橫,樹皮粗糙而冷硬,她僵着身子回頭一看,瞬間吓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棵長着人臉的樹。
松松垮垮的臉皮有幾道很深的溝壑,皮上長着兩個巨大的黑色眼眶,人皮質的眼珠盯着她,激動地轉來轉去,翻出來眼後一些黑色白色的在蠕動的蛀蟲,掉進下方大張着、僵硬地笑着的嘴裡,和皮膚的褶皺裡。
太惡心了。
許芳晴忍住嘔吐的欲望,下意識迅速跑開。她隻注意着身前身後,竟忘了腳下。腿上突然傳來濕滑黏膩的觸感,許芳晴來不及反應那是什麼,整個人被一股力量往後扯去。
她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反應過來後迅速翻過身,強撐着擡起上半身,捏緊樹枝用力砍向纏在自己腳腕上的樹藤。
因為緊張,她用足了力氣,劍氣閃過,樹藤頃刻間斷裂兩半。
許芳晴抓着樹枝,一把扯下腳腕上餘下的樹藤,爬起來不管不顧地往前跑。
身後受傷的人面樹大叫一聲,随即又伸出幾條樹藤,氣勢洶洶撲向她。
許芳晴此時又驚又懼。
妖物。
人面樹,又是個化半人的妖物。
她穿越來不到一個月,已經見了兩次。一次蛇妖,一次樹妖。隻是這樹妖化人的程度明顯不如前段時間她們在虛淵碰到的蛇妖。
可即便意識到這個,許芳晴也沒法高興。
上一次能殺了蛇妖救下祝清方,全靠她無意識情況下劍氣大爆發。如今樹妖在身後,除了恐懼支撐着她不停逃,她并未感受到上一次面對蛇妖時,她的全身血液沸騰叫嚣着,控制着她的身子,揮出一道淩厲的劍氣。
何況這樹妖腦子沒進化,膽子太大了,竟然敢跑到青雲門附近作威作福。
不過仔細一想,它一沒腦子,二隻針對自己這個隻有三腳貓功夫的菜雞,也确實有膽子大的理由。
許芳晴摸不準自己那實力大爆發的概率性事件還會不會出現。
至今為止,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樣的情況,究竟是如師父所想她是劍尊,還是如她所想這是偶然事件,又或着其實是需要什麼觸發條件。
不論是何種情況,許芳晴回頭看着身後襲來的裹着黑霧、長滿尖刺的粗壯藤蔓,
她知道這次,那種情況不會發生。
她也确實不該把希望寄托在這些概率性事件上。
許芳晴攥緊樹枝,當是自己握着一把鋒利的劍。
雖說前幾日試着拿吟雪還是拿不起來,但她決計她必須得去買把趁手的劍,錢讓祝清方出。
再不容許芳晴多想,樹藤“唰”地破空甩來,力道之大,打出一陣嗚嗚聲,抽到許芳晴身上,不死也要半夭。
許芳晴更不敢松懈,眼睛睜大死死盯着藤蔓,在藤蔓甩到臉前時,雙手合握住樹枝,從上到下,用盡全身力氣,重重地砍下去。
一根正常成年人腰身粗的藤蔓驟然斷開。
許芳晴重複着劈砍的動作,漸漸,腳下堆滿一片藤蔓。人面樹此刻眼球暴突,目光死死鎖着她,卻不再伸出樹藤。
許芳晴快速退開,尚未松口氣,頭頂忽地投下一片陰影。她慌忙擡頭,隻見一條宛若巨蟒的樹藤迎面劈下。
來不及躲開,許芳晴下意識橫起樹枝擋在身前。
然而細小樹枝面對粗實藤蔓,根本是蜉蚍撼樹,螳臂擋車。
樹枝“啪”地一聲斷裂,許芳晴手心被震得發麻,樹枝碎屑陷進手心傳來一陣劇痛,此刻也顧不上。
藤蔓迎頭甩來,許芳晴傾力側開身子,腦袋堪堪躲過藤蔓的襲擊。下一刻,腿上傳來劇痛,許芳晴摔倒在地,發覺自己的腿動不了,已是骨折了,碎沒碎不知道。
腥甜味不受控制地湧到喉腔,憋的嗓子發癢。許芳晴被拍飛在樹上,猛然咳出一口血,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師父呢?
她的師兄師弟,祝清方和江宿雪在哪?
青雲門附近出現一個這麼大的妖物,她師門就算再差,妖物靠得如此近,他們也不可能感知不到。
是沒有發現,還是脫不開身?
他們究竟在外面如何了?
如果感知到了,又為何這麼久都沒人過來?
妖物到底是一隻,還是一群……
許芳晴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驚恐到嘴唇發白,她忽然想到那把滅門的刀子。
因為她不同意,最後是宋知鸢和池常清去了虛淵,正好不在青雲門。
祝清方因為她已經是個變數,還有江宿雪……
許芳晴意識到自己不能死,她得出去看看。
然而未等她動作,地上方才被她斬斷的藤蔓扭動着,“啪”地一下黏上她的小腿。兩條腿被緊緊纏在一起,許芳晴感覺那樹藤幾乎要勒進肉裡,她死命掙紮着,活像一隻砧闆上死前還在拼命跳動的魚。
藤蔓猛然使力,拖着許芳晴向樹妖的位置去。
許芳晴雙手緊緊扒住地面,手指陷進土裡,被拖拽着在地上劃出幾道極深的血痕,幹淨的指甲縫裡刮滿了腥臭濕惡臭的泥土,混着濕熱的血。
她眼目通紅,絕望地看着自己離來路越來越遠,視線逐漸模糊,直到看不清來路。
早知如此,她不如坐那鬼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