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一片血紅，連江随意撿起一把劍，直接刺向祝清方。身上僅剩的符紙跟着他的動作飛出來，一張張撲到祝清方面前，張牙舞爪。

連江一邊出劍，一邊怒吼，聲音嘶啞：“不可能！怎麼可能是你！”

劍刃與符光交錯撲來，祝清方一下未動，連江的攻勢到了他面前便偃旗息鼓。他沉聲說：“沒什麼不可能。”

師妹說他不是廢物，他就要給她看到那個可能。

眸光瞥向籠中因為吃過人後而安靜下來的妖物，祝清方歎了口氣，複又看向連江。

連江手中有劍，卻在看到剛才一幕後不站在那裡，渾身顫抖，遲遲不敢動手。

祝清方對他微微一笑，而後擡手。

清霜劍光極為熾熱，連江眼中閃過一抹瑩藍色，而後一股熱浪撲來，暖意盈身，讓他心神一松，隻以為那人是放過了自己。

直到他再喘不上氣時，才反應過來。眼珠緩慢向下移動，看到胸前一片殷紅，他不禁擡手摸了下，還是溫熱的。手一點點攀到脖上，摸到身體與頭顱的連接處的一道劍痕，似乎染上了劍風的熱氣。

連江不敢相信。他憑着最後的意識望向祝清方，見祝清方仍在笑，笑得可憐，清霜劍光在他身側盤旋，察覺到他的目光後，複又撲向自己。

連江嘴裡的“不”随着一口血水吐出來。

那人根本不會聽他的。面對那個人，他連擁有反擊的想法都做不到。

他支撐不住跪倒在地，頭磕進滿是自己的血的地上，身體哆嗦個不停。

骨肉一寸寸斷裂，清霜劍光在那人的控制下很有分寸，隻刺穿他的皮肉砍斷他的骨頭，一根筋都不曾挑斷，讓他的身體不至于散架，人也不能輕易死去。

連江想開口求祝清方給他個果斷，喉嚨卻是被一股力緊勒着，說不出一句話。

忽然，眼前亮起紅光，身後的籠子不知何時打開，妖物站在那裡，同樣顫顫巍巍，卻不住地留着口水。

連江心裡一涼，他被一道強力帶進籠子，跪到妖物面前。斷掉的身體被口水一點點腐蝕幹淨，連江痛到發不出聲，擡頭隻看到一片漆黑的喉腔，而後自己眼前也變得漆黑。

妖物接連吞了兩人，嗜血的性子被激了出來。它盯着祝清方，努力克制撲過去的沖動。

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它不要動手，它會跟剛才的食物一個下場。

眼見連江死得凄慘，祝清方心中石頭終于落地，他再撐不住，身體踉跄着快要倒下，身側的劍光及時将他扶起。

祝清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又瞥向撐着自己身體的劍光，微微愣神。

如師妹所說，他不是廢物。他的手是握過劍的，隻是此時，她也看不到了。

滿地鮮血，一室靜谧被妖物的低吼打破，清霜劍光争鳴。

江宿雪又爬到黑暗裡，他目不轉睛，盯着祝清方，試探問道：“這妖物，你不殺了麼？隻殺連江，算什麼報仇？”

祝清方搖頭，他默了一會，看着渾身戰栗的妖物，道：“她還在。”

江宿雪怔住。

許芳晴沒死，他當然知道。妖物吃沒吃人，他離得這樣近，當然感受得到，可祝清方呢，他不是妖物，為何會有這種感知？

祝清方不知江宿雪所想，也不想分神注意他。

他凝神看着籠子裡的妖物，因為知道它吃不了他，便收了心思，默默趴在籠子中間。

祝清方看到它的身形極不穩定，不停在人形與妖物之間變換。

變成人形時，許芳晴的身影同時出現。

.

被妖物吞進嘴裡的那一秒，許芳晴心裡一涼，不僅嘲笑自己自作聰明，猜想有錯。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便難過地閉眼，不想看自己身體被一寸寸咬碎腐蝕掉的畫面，默默等着身體被絞碎。

然而等了許久，她想象中的疼痛都未曾到來。

連妖物口中刺鼻的腐臭味都沒有聞到。

等許芳晴疑惑着睜開眼時，倏然眼前一亮。

她猜對了，連月還在。

連月正笑吟吟站在她面前，一雙圓潤的大眼睛盯着她看。連月見到她很高興：“許姐姐，你果然來了。”

許芳晴頓時警惕後退。

許芳晴看着連月蹙眉，不知連月何意。她也不知道自己死了沒，眼前的連月究竟是幻象還是什麼，她不得而知。

連月仿佛看出她的想法，她搖了搖頭，解釋道：“許姐姐，這不是幻象，是我和她們的執念。”

她們？

許芳晴正想着，忽見連月側開身，露出她身後黑壓壓的人群，一眼看去，全是與連月一般，十一二歲的小女孩。

一大半已經不成人形，正緩慢而殘忍地吞噬着其餘女孩，這些女孩，都在盯着許芳晴，許芳晴不禁頭皮發麻，心中更加警覺，默默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