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方時刻注意着籠中妖物的動靜 看到妖物最終穩定成人形時,他心中石頭才堪堪落地,唇邊扯起來一點苦澀的弧度。
許芳晴的身形随着妖物人形穩定也漸漸顯了出來,她尚未恢複意識,仍懸在半空。
祝清方毫不猶豫地擡腳走向她,好在她醒了之後接住她。然而甫一邁步,身體自上而下便泛起一陣酥麻,他的身體幾乎在一瞬間失去知覺,當即跌倒在地。
這種無力感,祝清方熟悉極了。
每次他用過血符後,傾軋過全身的便是這種感覺,像是螞蟻從心口開始,繞着五髒六腑,循着血脈流動,爬過并啃遍他的全身;又像鈍刀從頭皮一寸寸刺入,緩慢地攪動。
他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祝清方目光落到手心,瑩藍劍光早已在他注視許芳晴的時候消失。
所以他依舊無能,沒有劍,便連走過去接住師妹這樣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到。
即便如此,也要師妹睜眼看到他沒事。祝清方咬着牙,手腳并用地爬向籠子。
仍舊藏昏暗裡的江宿雪冷眼看着這一幕,祝清方詭異的爬行讓他想笑。
正要開口嘲諷,他忽然感覺傷口處發癢,他心神一動,背過祝清方,掀開袖子看了看,隻見傷痕邊的霧氣正漸漸散去,腥臭味随着霧氣消失一掃而空。血肉鮮紅,與人身别無二緻。
江宿雪又扯下眼睛上的紗,視線之内,已經不似剛才那樣清晰了,垂眸看,變形的手指也恢複成原樣。
江宿雪心中忍不住激動,他呼吸急促,稍稍整理了下,便要爬出這片他藏匿自己的角落。
方一動作,腹中劇痛,突如其來的饑餓感令他猛地癱倒在地。
灼痛順着血管爬遍全身,陰氣緊緊地纏着他的脖子,似乎想将他勒死。
“殺了他!殺了他!”妖尊的聲音陰冷刺耳,仿佛從冰寒之地爬出來,它在他的耳邊叫嚣着,聲音震怒,“我要他死!”
江宿雪一頓,他費力咽下湧到喉嚨的酸水,連連點頭:“遵命。遵命。”
“你以為你為什麼饑餓?一個妖物,自恃清高,不吃人不吃同類,人的食物能讓你活到什麼時候?”妖尊忽然壓低聲音,它獰笑,語氣極盡嘲諷:“隻靠着小師姐敷衍你的糖丸麼?”
江宿雪徹底僵住。
它為什麼提到許芳晴?是知道什麼,還是看到了什麼。江宿雪心中止不住慌張,他喉頭滾動一下,尚未開口試探。
便聽妖尊陰恻恻地笑,它的話在他耳邊環繞,蠱惑十足。
“殺了你的師兄啊,你的小師姐再也不會看到他了。”
“殺啊,殺了他,吃了他。你如此厭惡他,拿他填飽肚子又如何?”
聞言,江宿雪猛烈搖頭。
不,他不能吃人。吃了人,他便當真是妖物了。
胸口頓痛,仿佛有隻爪子穿透他的皮肉,捏緊他的五髒六腑。
“他沒用,你也想變成廢物嗎?”
妖尊一字一句,話如驚雷:“你若餓極了,便會跟他一樣沒用呢。”
“你不吃人,難道會吃妖物麼?”
“人肉比同類美味得多,真可惜,你還沒嘗過。”
江宿雪痛苦地捂住耳朵:“别說了……”
妖尊當然不會停下,它冷笑。
“我當然要告訴你,你的結局。”
“許芳晴,她會喜歡沒用的師兄。你呢,她會喜歡沒用的師弟麼?”
“她讨厭你,更不必說沒用的你。”
“她會——抛、棄、你。”
江宿雪瞳孔驟然縮小。
他的眼前好似又一次閃回那日雨幕,他望着那個女人的背影,無助地哭喊。
娘已經抛棄他了。
許芳晴……小師姐……
不。她不能丢下他。她先招惹上他的。
“想通了嗎?”
“多好的機會,你的師兄如此無能,死在這裡又如何?不過是他的命,小師姐不會知道,更不會怪你。”
江宿雪目光随着它的一字一句冷了下來。他凝望前方,不遠處,祝清方已經爬到了籠子邊上,正費力地推着籠門。
許芳晴依舊沒有蘇醒,旁邊的人形妖物繞着她,無心顧及祝清方。
江宿雪想殺祝清方,簡直輕而易舉。
他咽下口水。
殺生符已落入掌心。
見他仍未動手,妖尊又在他耳邊道:“他不死,你的身份暴露,小師姐又會如何……”
江宿雪一怔。
祝清方從來到此處後,看他的眼神便帶着探究,盡管他用衣服将自己藏起來,又隐入黑暗。
但他和他一直是清醒的。
先前的殺生符是他撿走的。
連月說,許芳晴也許不信。可祝清方呢,她的好師兄告訴她,她的師弟是個妖物,她一定會信。
就算不全信,難道會一點懷疑都沒有嗎?
江宿雪頓時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