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或許,就是江笙。”江宿雪盯了一會蝴蝶,收回逗弄蝴蝶的手,趴刀桌邊,不悅地嗤笑一聲:“我早說她不對勁,師姐竟還逼我道歉。”
他憤憤的,目光轉向許芳晴,像是要委屈要找她撫慰:“憑什麼?”
許芳晴話卡到嗓子眼,睨了一眼江宿雪,沒搭理他所謂憑什麼,轉而問道:“你怎麼知道?”
她忽然盯着江宿雪的耳朵,若有若無的血氣還飄在鼻尖,她擰眉問他:“你昨天晚上去陰山了?進去山洞了?然後被江笙弄傷了?”
江宿雪目光忽然閃躲:“沒有。”
許芳晴有些來氣:“不道歉就不道歉,你跑什麼。”
“你自己知道這裡不安全還亂跑,一個晚上沒回來,師姐師兄急得半夜出去找你,結果失望而歸,今天又一大早出門,你倒好,回來了還躲着她們。”
她吐槽完,又重複地問:“所以你到底幹什麼去了?”
江宿雪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又開始扒拉罐子裡蔫巴的蝴蝶。
許芳晴見他這樣,懶得再費唾沫說他。她現在單純覺得江宿雪就是個冥頑不靈的惡劣反派,想他不如想想她出門至今還沒回來的師姐和池師兄。
不想倒好,一想到宋知鸢,許芳晴忽然擡頭瞄了眼窗外,單薄窗紙透進來的隻有微弱的燈籠芯子的光和冰涼的月光。
許芳晴頓時皺眉:“師姐她們怎麼還沒回來?”
她忽然想到什麼,忙問道:“她們去陰山和羌陰門,江瓷知道嗎?”
祝清方搖頭,擔憂地站起身,一副要去找人的模樣,許芳晴攔住他,目光瞥向江宿雪,問道:“江瓷去哪了?”
江宿雪聞言蹙眉:“我不知道。”
“他又不是妖物,我怎麼知道?”
江宿雪在青雲門說過自己對妖氣敏感,本來就是單薄的謊言,何況現在呢。他已經要變成廢物了,他的小師姐根本不知道。
他想着,心中愈發郁悶,扒拉蝴蝶的力度不自覺加大。
祝清方瞥了一眼,出聲道:“師弟,蝴蝶要被你扒受傷了。”
江宿雪回神,急忙收手。
瞥見許芳晴臉上的擔憂仍未消失,祝清方安撫般揉揉她的腦袋,虛虛答道:“江瓷若是回羌陰門,這時候也該到了,師姐她們如狗沒出錯,會跟他在路上碰到。”
“也許是發現了異常,在談論觀察也不一定。”
“你别擔心就是。”
慘淡的月光投射在窗台,許芳晴默然半晌,才點頭道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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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山下平陽城到羌陰門,有一條大路,從平坦泥濘,到山門時候有幾百級台階。這條路江瓷已走過無數遍了,起初是别人牽着他走,後來是他渾身是血抱着别人走。而自從那個人被他因為私心放入冰棺後,這些年來,台階便一直是他一個人走了。
台階邊緣是鋒利的,他當年抱人下去時曾摔倒過,肘關節一下便碎了,懷裡的人就哭。
所以他後來便把台階邊緣修的圓整,這樣,即便摔倒,笙笙也不會因為他受傷掉眼淚了。
她确實不會了,因為江瓷再不走這條大路了。
到千級台階之前,他牽着江笙拐進幽深山林。
樹冠繁茂遮天蔽日,即使是夏日,沉進泥土深處的雨水還未完全蒸發,路面泥濘,他便把江笙橫抱進懷裡,酥點香氣撲鼻而來,江瓷笑笑,柔聲提醒她:“笙笙,摟住脖子好不好?”
回應他的隻有夜色下,山林間的蟲鳥嘶鳴。
江瓷啞然,于是拉着江笙的一隻手挂在自己頸後。
江笙被牽着松開手,手心握了一路的油紙包一不小心掉進泥坑,她擡眸,眼神木然,似乎不太懂江瓷為什麼這樣做。
垂眸盯着一點點陷入泥窪的香甜酥點,她想起那個女孩的話,忽道:“髒了,不能吃了。”
江瓷點頭,抱着她往深處走:“我們明天還去找她們嗎?”
江笙乖乖窩在他懷中,她的身子瘦小,并不健康。
耳邊有滾燙的東西在跳動,震耳欲聾,她茫然地聽着,好奇但不問,或者是沒法開口。她也不知道那是心髒。
江笙聽了很久,一路沉默。她的目光始終越過江瓷落到遠方,在看着被丢棄在身後的酥點徹底被泥土吞沒後,她抓住江瓷胸前的衣襟。
所有的靜谧被打破,化作碎片鑽進耳朵。
“哥哥…阿瓷。”江笙的聲音很小,似睡似醒:“不能吃了,辣子雞。”
江瓷頓住腳步。
他渾身顫抖,每一根汗毛都在風中僵硬後恢複生機不停戰栗。
江笙又說了一句:“可我想吃。”
江瓷的眼眶在一瞬間被林間的濃厚的霧氣逼到潮濕,聲音不自覺哽咽:“我會做,阿笙姐姐。”
他把臉貼到江笙毛絨絨但冰涼的頭頂,輕輕蹭了下:“阿笙姐姐,什麼時候都可以吃的。”
涼氣逼人。江瓷猛然清醒。他輕笑一聲,加快腳步:“姐姐,我明天炒辣子雞。你想吃甜荷花酥,我們就去找許師妹,想把辣子雞帶給她也可以,你跟她在一起很開心,是不是?”
他忽然變得多嘴,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一路喋喋不休,懷中的人卻再不回應他。
夜裡的山路實在不好走,更不必說行走在泥濘之上,一步又一步陷入泥沼,提腳出來時腳步便越來越沉重。
越靠近深處,水流敲擊寒石,如同玉鳴,悲戚。
江瓷的步伐卻愈發輕快。
直到某處,他忽然停下腳步,躲在樹影下冷眼盯着不遠處的兩個人影。
很茫然,像是迷路,像是受傷。
江瓷想了想,抱着江笙走出陰影,面龐裸露在月色下時,神情和語氣已然變了。
“宋師姐,池師兄,這麼晚了,你們怎麼在這?”
忽被喚名的兩個人頓時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