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劍峰。
峰頂試劍石凜然伫立,旁邊廣場上,劍修們擠擠攘攘,叫苦不疊。
“大師兄最近瘋了吧,哪宗好劍修總是半夜拉人來切磋的!”
“别說了,我從子時到現在,和大師兄打了三次!哪兒是切磋,分明是對我的單向毆打!”
“對着大師兄的臉,挨打也值了。”
“嘻嘻,我隔壁妙回峰的,一聽這消息,醜時就趕來排隊了。第一次被樓師兄揍,得想辦法讓傷口恢複慢些。”
“閉嘴吧,你們是忘了那個半夜翻樓師兄屋頂,被打斷腿的狂徒,還是忘了那些想偷看他沐浴,結果被揪着打了一個月,到現在都沒緩過來的弟子?”
話音落下,一圈人詭異沉默。
衆所周知,樓燼雪,劍峰大師兄,用美貌與實力,平等霸淩着每個膽敢觊觎他的人。
“诶,大師兄出來了!”
樓燼雪背着劍,長身鶴立,周身還繞着未褪盡的冷冽劍意。他目不斜視,徑直向前,走動時衣角翻飛,宛若朔風回雪。
他眉目含煞,淡色薄唇緊抿,濃睫垂下,在眼尾落下一層青灰陰影,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倒不是切磋累的。
沒人知道,這段時日,他的一縷神魂總被拉入各類幻境,成為其中身心受虐的角色。
不是做爐鼎,就是帶球跑,甚至還被不可描述……最初,他以為修煉出了岔子,多番檢查,也沒發現異樣。
看不清折磨之人,時間沒規律,場景胡亂轉換,手段也從未重複。饒他有再好的心性,也扛不住這詭計頻出的折磨。
這種亂人道心的方式,聞所未聞。
他能明顯察覺到,近日修為凝滞,就算整夜拉着峰内師弟師妹們切磋練劍,也無濟于事。再不解決,定成心魔。
甚至從昨夜起,神魂就被關在小黑屋,那陌生女子對他上下其手,今早才消停。
神魂現在還殘留幾分不适,耳根發燙。意識到這點,他眉間郁氣更重幾分。
簡直荒謬!
适時,腰間靈簡震了震,将他思緒拉回。
執法隊師弟?
[宗門的榮耀:師兄,剛又有靈獸狂化,還有個倒黴師妹受了傷,執法長老召堂中所有核心弟子即刻速來主峰。]
樓燼雪蹙眉,最近靈獸接連狂化,他也遇到這些匪夷所思的事,難道有什麼關聯?
他回一句“好”,無視峰内禁忌,禦劍朝主峰飛去。
路過妙回峰時,他蓦地想到那個倒黴師妹,順帶往下看了一眼,正看到倆禦獸峰弟子哼哧哼哧擡着一個人。
那人被胖弟子擋住,他看不清臉,隻能模糊注意到一角青灰道袍。
他想,被人這樣擡着,是挺倒黴的。
白岐真覺自己很倒黴。
她腦瓜與上半身纏着層層繃帶,跟半個粽子似的,還有倆人在她耳畔叽叽喳喳。
“對不起,師姐。”
“抱歉,師姐。”
“都是我沒用。”
“都怪我沒檢查好符紙。”
“……”
白岐被吵得心煩,索性開口:“漲價了,兩百靈石,給了就滾。”
胖瘦倆弟子如蒙大赦,麻溜各自掏出兩百靈石,恭恭敬敬遞過去:“多謝師姐,您在妙回峰安心養傷,治療費用我們會承擔。”
比預想中多收兩百靈石,白岐臉色頓時陰轉多晴。靈石,就是最好的神丹妙藥。
“小事小事。”白岐擺擺手,這點傷,沒幾日就能好。
不對,她這會兒在哪兒來着?妙回峰?
“看來的确是小事,白師妹精神不錯。”不鹹不淡的女聲自門口傳來。
白岐暗道不妙,這和把自己打包送上門有什麼區别!她隻覺頭暈目眩,神思恍惚,從善如流,雙眸緊閉,倒在榻上。
腳步聲逐漸逼近,随後是混合各種藥材氣息的甘澀,涼意在手腕處停留半刻,又很快抽離。
“别裝睡了。”
白岐聽不懂。
“他們早回執事堂交完任務了。”
白岐聽懂了。
她睜眼,乖乖喊人:“柳師姐。”
“能耐啊白岐,才剛結金丹,就勇闖靜嶺大戰二階狂獸了。”柳芸抽回被對方偷偷扒拉的手,陰陽怪氣,“執法隊還是去早了些,直接收屍多省事兒。”
二階靈獸相當于築基大圓滿,狂化後可戰金丹,靈力禁锢的情況下與之對戰,無異飛蛾撲火。若非白岐肉身強悍,早被一爪拍死了。
白岐不敢吱聲,老實聽訓。兩個小弟子見狀,對視一眼,灰溜溜跑了。
師姐你有這嘴,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她年少時,為賺靈石什麼活兒都接,受傷不可避免。她舍不得找醫修療傷,都是等傷口自愈。直到某次幫妙回峰師兄驅蟲,身上還帶着前日撈寒冰玉的傷,日頭一曬,就倒在了藥田旁。
再醒來,入眼是冷臉柳師姐。
“不惜命的人,不值得我救。”
當年路過藥田,救下她的師姐,與現在說着同一句話的柳師姐重合。
“但你每次都會出手。”白岐小聲碎碎念,“師姐,心口不一是個壞毛病。”
柳芸沒好氣瞪她一眼,還能還嘴,死不了。她從儲物袋裡摸出個物件,看也不看,扔給白岐。
“龜殼收好,下次可沒人幫你撿。”
白岐本來仰躺着,聞言立馬起身。行動間手腳淩亂,不小心扯到繃帶,她疼得縮了縮手,龜殼就擦着指尖,改換方向,砰地砸在地上。
三枚銅錢從龜殼中彈出,順着地面滴溜溜轉了好幾圈,最終停下。
白岐看呆了。
柳芸也沒料到會這樣。
她有些懊惱,早知就輕點,白師妹平時可寶貝這龜殼了,她頰邊泛紅:“師妹......”
話到一半,就見白岐慢吞吞張嘴:“下乾、上離,大有卦。”
“師姐。”白岐雙眸晶亮,尾音上揚,“我可能要發财了。”
那種即将發财的期待。
從白岐被捆成半成品粽子,到她生龍活虎回卦峰,最後化為絲絲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