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白底金紋,停在魇村上空數丈。
領頭的是位纖瘦白衣女修,身後背把極寬的重劍,看起來頗不協調。但她周身氣韻渾厚,靈光湛湛,讓人不敢小觑。
這位白岐認得,曾“一劍平詭域”的劍峰峰主姜玄子,如今已是還虛老祖。
元嬰及之前,劃分前中後三階段,大多修士窮其一生,也隻能在這四境打轉。
元嬰之後,進階極為艱難,天賦、機緣、氣運……非常人不可及。
就算在歸元宗這天才雲集之地,最優秀的年輕一輩,也多在元嬰。待修為臻至化神,便可報備宗門,至各峰任職長老或自立峰頭。再之上,則根據道不同,入世或避世,各有選擇。
如今連還虛老祖都出動,再加劍修戰鬥力強悍,也能看出宗門對此事重視。
姜玄子身後,還有十餘位化神修士,瞧着眼熟,皆為各峰深受弟子敬重的長老。
有關邪魔的消息,樓燼雪已通過靈簡悉數上報,不用再多贅述。
他們遙遙沖兩個小輩颔首,便祭出靈器,落在魇村四處探查,半點不含糊。
隻有姜玄子,恰好停在白岐家門。
“師尊。”樓燼雪率先向前見禮。
來都來了,還是得打個招呼。
白岐落在樓燼雪身後,乖順垂眸,跟着行禮,盡可能降低存在感。
“做的不錯。”姜玄子面容冷肅,言簡意赅。
這作風,不愧是師徒。
姜玄子先注意到後面那女弟子,一愣,這青灰道袍實在刺眼,又想到惦記兩年也沒搶來的好苗子,心中郁郁。
卦峰人丁凋零,除開沈枝那丫頭,就還剩個剛結丹的小輩,宋青吾這些年……
待看清修為,姜玄子又愣住,問:“你是宋青吾門下的?”她何德何能,居然收了個如此天才的弟子?看根骨也不過二十。
白岐萬萬沒想到,她已這般低調,還能被關注,他們師徒倆好好叙舊不行嗎?
這位當初為搶沈師妹,來卦峰找麻煩,将宋青吾肋骨都打斷了兩根,忒兇殘!
宋青吾雖沒臉沒皮了些,卻也是還虛修士,境界快跌落那種。
她小心翼翼點頭:“回姜峰主,我叫白岐,已拜入卦峰十年。”
姜玄子稍稍思索,便将眼前人同當年宋青吾從魇村撿那女娃聯系起來。
心下了然,姜玄子再觀她周身靈光清正,不再過多探究:“不錯,燼雪已将你們此行所遇告知,辛苦你了。”
頓了頓,她又補充:“待回宗門,自會有額外補貼。”卦峰情況歸元宗上下盡知。
白岐眼睛一亮,姜峰主真是大善人,親切又溫和,是她有眼無珠。
她從善如流:“不辛苦不辛苦,為宗門做貢獻,都是應該的。”都是她應得的。
姜玄子樂了,這女娃可真讨喜。
方才這女娃緊貼在徒弟身後見禮,她還納悶,她那不喜人近身的悶葫蘆大弟子,何時願與人靠這般近了?
難怪。
目光又落回自家徒弟身上,她皺眉:“你修為怎麼回事?”怎會跌到元嬰中期?若無意外,近日就該穩定在化神才對。
到底發生了何事?
樓燼雪神色疏淡,垂眸,不語。
姜玄子眉心狠狠跳了跳。
這性子也不知怎麼回事,分明幼時玉雪活潑,越長大,卻越像個冷冰冰的雪人。
白岐悄悄退回院子的腳步滞住,耳朵尖高高豎起,什麼修為?
她暗中觀探,看了好會兒,也隻能遺憾看出,他修為還是比她高。
但相比之前那種完全看不透的感覺,能隐隐有所感知,她還以為是進階的緣故。
難道他修為出岔子了?
本想幸災樂禍一番,但不知為何,白岐下意識不得勁兒,不願繼續深思。
管他呢,這師徒間氣氛顯然不對,她迅速掩門。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後也不會再有過多交集,想那麼多作甚。
樓燼雪餘光瞥過白岐關上的門,指尖微動,他問:“師尊可知命石?”
“命石,”姜玄子注意到他小動作,挑眉,“你從何處得知?同你修為有關?”
“蝕夢在夢境中提過。”
他沒提白岐,也沒提在她劫境中,同命石産生共鳴之事。
姜玄子知曉,他向來有主意,不是會說廢話的性子。既問這問題,又不願多說其他,她亦不會強求。
“命石與上古巫族有關。”姜玄子道,“他們數千年前已滅族,這族自稱命師,傳說中,是與天道最近之人,每個命師都會修練出本命精石,稱為命石。”
“據傳厲害的命石可通天地,跨時空,甚至創世,但都是流傳。”
“有關這族的記錄幾近于無,這些也隻是我年少時偶然聽得,具體已不可知。”
“那隻蝕夢竟知有關這族之事,絕非等閑,來的途中,我已安排一位長老護送李榮耀他們帶着那封印蝕夢的八卦盤回去,關于她來曆,待回宗再計較。”
姜玄子不知想到什麼,又歎息:“世人都在苦尋天道,可離得太近,也不見是好事。”
樓燼雪蓦地想到卦峰那位,曾盛極一時的天才卦修,默然。
師尊和那位,曾是摯友,隻是近些年,二人間分歧愈發大,若非有那沈師妹在,恐怕連話也不願多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