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内深處有處洞穴,原本是隻未化形蛇妖的住所,被白岐看上,揍了頓,逃到别的山頭,離開前還特意清掃過。
白岐輕車熟路,來到洞穴前,身體瞬間幻化成團團菌絲,順着細長的洞口,迅速向洞穴深處探去,直到落在水源旁。菌絲緩緩收攏,最後變成一朵紅蓋白杆的小蘑菇。
雖然她是朵毒蘑菇,騙人騙心差點還騙到身,但她真是朵好蘑菇。
洞穴裡陰暗潮濕,每當阿雪去鎮上,她就來這修養,勉強能維續孢子的活性。
今日不知怎麼回事,她格外嗜睡,直至月上中天,她才猛然醒來。
沒來得及化形,她直接化為菌絲迅速往家跑,遙遙就看到院中點了燈。
阿雪就站在井邊,握着碗綠豆冰發呆。
她停在屋不遠處落石旁,化為人形,用妖氣幻化出個小提籃,裡面裝些菌子,又将發絲揉得淩亂些,這才繼續往家走。
聽到院門動靜,阿雪猛地轉身,手裡綠豆冰卻沒撒出丁點兒。
剛才的急切似乎是幻覺,看到白岐,他又恢複成慣常模樣:“你回來了。”
“嗯。”白岐揚起提籃,有些心虛,“我下午去山裡采菌子,差點迷了路。”
“回來就好。”阿雪放下綠豆冰,又接過提籃,伸手仔細梳理她的發絲,語調平靜,“有沒有傷到哪裡?”
他沒生氣,也沒有懷疑。
白岐卻莫名生出些不安。
她忍不住喚他:“阿雪。”
他手頓住,半晌才放下,又若無其事将人往屋裡牽,嘴中道:“怎麼了?”
白岐搖頭:“我餓了。”
他眸子彎了彎,讓她在桌前坐下,從一旁矮櫃中拿了碟糕點:“我去熱飯,你先墊肚子,晚上涼,别吃太多。”
是冰皮桂花糕。
“好。”白岐乖乖應聲,迫不及待捏了塊往嘴裡扔,腮幫鼓鼓,眸光亮晶晶。
軟軟糯糯冰冰涼,好吃!
白岐見他沒再多問,轉身去廚房,同往日沒兩樣,頓時放下心來。
今日也是蒙混過關的一天。
她心情頓好,連帶糕點也多吃了幾塊,直到飯菜端上桌,看清菜色後,頓時苦了臉。
他怎把她那些菌子也做了?
不是熱飯嗎?
她打算晚上再悄悄替換掉的!
“我看菌子還新鮮,正好添個菜。”阿雪見她表情不對,疑惑道,“有問題?”
白岐僵着臉:“沒問題。”才怪。
那些菌子都用她的菌絲幻化,她可是朵毒蘑菇!雖含量少,吃不死人,卻多多少少有點不太正經的副作用,比如催丨情。
這本是為族群繁衍而生的産物,對她來說隻是雞肋,畢竟,做那些事兒她講究個你情我願,這種方式她不屑用。
“那就好。”阿雪為她夾了筷菌子,語氣溫柔,“嘗嘗看,我手藝如何。”
白岐艱難咽下。
半晌,語氣沉重:“我覺得不太行,要不你還是别吃了。”
阿雪挂臉上的笑幾乎維持不住,感覺天都要塌下來,她果然在嫌棄他。
“是嗎?”他勉強笑笑,将菌子移到一旁,“那你吃其他的。”
“好,你也别吃。”白岐正經道,還主動給他夾其他菜,“吃這些,都挺好吃。”
這頓飯吃得白岐如臨大敵。每當阿雪想去夾菌子時,她就設法阻止,一來二去,總算沒讓他沾到半點。
飯後,白岐坐在院中搖椅乘涼,阿雪洗過碗後,也坐她身側,拿蒲扇給她扇風。
月色微涼,涼風習習。
白岐半眯着眼,惬意非常。
沒多會兒,眼前出現隻深褐色酒壺,抓着壺口的手指骨修長,白岐一時辨不出哪樣更吸引人,她喉間輕輕滾了滾。
“今年新出的桂花酒,嘗嘗?”清冽嗓音響起,白岐隻覺耳尖有些癢。
“好。”她含糊應聲,接過酒壺。
沒去拿碗,她對着壺口直接飲下。酒體滑潤入喉,初時有些辛,尾調又帶着桂花的香甜,她沒忍住,又多喝了兩口。
那隻手将酒壺接過,又遞來塊桂花糕:“别光喝酒,傷身體,也容易醉。”
白岐小口咬着糕點,側臉笑盈盈看他,調侃:“那你怎麼隻光喝酒?”
阿雪歪了歪頭,高馬尾在他身後輕巧晃悠。他放下酒壺,極緩慢地眨了眨眼,像在聚焦視線。
最後,他目光定定落在白岐臉上,語氣輕得幾不可聞:“我都知道。”
“什麼?”白岐沒聽清,剛想湊近些,就見青年搖晃起身,牽她手,固執往屋内拉。
他不對勁。
白岐再神經大條,也反應過來,他現在的狀态很不正常。
想到他在廚房裡呆的時間似乎格外長,她心中升起個不好的念頭。
她腳步頓住,喚他:“阿雪……”
他沒回頭,隻是捏她的手蓦地收緊,她惱了,疼得下意識往回抽。
下一瞬,眼前天旋地轉。
她被人猛地扯過,緊緊禁锢在懷中。
青年的嗓音顫抖:“我都吃了。”
“不管你想對我做什麼,”溫熱的呼吸打在她耳畔,似乎還帶着微鹹的潮意。
“隻求你,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