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桐注意那個人很久了。
那是一個女人,坐在酒吧最角落的陰影裡。
酒吧裡光影搖曳,喧嚣似潮水般翻湧,在嘈雜的聲浪中,那個角落是寂靜的。
角落裡的女人穿一條白色的長裙,黑發随性披散着,遮住半張臉,散着清冷的氣息。未掩飾的另半張臉上,眉眼精緻如畫,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女人飲下最後一口酒,如玉般的手搖了搖空落落的威士忌杯,圓冰磕碰着杯壁,發出“叮呤叮呤”的聲音,像是搖魂的鈴。
這聲音在喧鬧的酒吧裡本應被無盡的嘈雜所淹沒,卻在此刻穿透了重重喧嚣,清晰地傳入季雨桐的耳中,一聲一聲。
女人的視線飄忽,不經意地與季雨桐探尋的目光相撞。
那是一雙潋滟的桃花眼,此刻含了酒意,染上一層朦胧的霧氣,迷蒙又溫情,眼波流轉間,勾魂攝魄。
她們對視,一秒,兩秒,三秒……
季雨桐的指尖輕輕點着柯林杯的杯壁,方冰透過杯中的液體滲出一層水汽,潮濕中帶着冷意。這點冷摩挲在季雨桐的指尖,竟變成了刺激的熱,像是熱油濺起,在她的皮膚上燎起一陣水泡,痛得她既清醒又錯亂。
她的酒量不太好,今夜不過小酌兩三杯,卻已近半醉。此刻,那熱意從指尖蔓延至心裡,催生出一種不管不顧的瘋狂,侵蝕了空無一物的腦海。
眼前的一切變幻交織,重疊出朦胧的美感,唯一清晰的身影,是不遠處缥缈的女人。
季雨桐仿佛置身于一場虛幻的夢境之中,周圍的一切都是虛妄,隻有那個女人,是夢境中唯一真實的存在。
就在這時,角落裡的女人拎着手包搖搖晃晃地起身,似乎想離開。
一瞬間,季雨桐敏銳地瞟見四面八方無數雙虎視眈眈的眼。
她驚覺,那一張驚豔面容,不可淪落于粗俗的世間。
下一秒,季雨桐主動走到了女人面前。
直到女人詫異地擡眸,季雨桐才意識到自己這短短幾步路走得到底多沖動。
一定是酒精作祟,季雨桐微紅着臉想。
“你是……”
女人停下離開的步伐,在看清季雨桐的面容後,女人審視的眼神變得柔軟,像春日下漸融的積雪。
“噓——”女人的食指搭在紅唇上,笑得意味不明。
随後,她牽起季雨桐的手。
夜晚的城市是一座巨大的迷宮,霓虹燈閃爍,車輛川流不息,季雨桐跟随着身前人淩亂的步子,兜兜轉轉地走在這座迷宮裡。
她們一齊走出酒吧,轉過一條街,再拐進街角,順着小巷走到豁然開朗的大路上。
季雨桐看見高懸在夜空中深邃的月,和月下伫立的酒店。
明月無聲。
電梯停在頂樓,女人一隻手牽着季雨桐,另一隻手從手包中摸索出房卡,跌跌撞撞地走進房間。
房門掩上,一片漆黑。
季雨桐的視線被剝奪,黑暗中,她隻能感受到身前的溫熱。
女人靠在季雨桐身上,呼吸間噴薄的熱氣一陣一陣吹拂在季雨桐脆弱的脖頸之間,她頻繁地喘息,似是在壓抑什麼。
“你喝醉了?”季雨桐驚訝地問。
女人笑了笑,微眯着眼,吐氣如蘭:“是你喝醉了。”
季雨桐剛想反駁,一個溫熱的吻忽然落在她柔軟的頸側,如同羽毛輕輕拂過,卻又帶着一種熾熱的溫度,讓季雨桐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女人不顧燎原的星火,她頓了頓,擡頭望向季雨桐的眼睛。
“你想嗎?”
季雨桐一雙潮濕的眼眸脆弱又無助,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如此飛速而不可控制。
身前是女人火熱妖娆的身姿,身後是冰涼冷硬的房門,身體裡的酒精在冰火兩重天的震蕩中不安揮發,季雨桐的思緒模糊而淩亂。
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想怎麼樣,都可以。”
不待季雨桐的答案,女人随即親了親季雨桐的唇角,萬種風情。
“就當是幫幫我,嗯?”
女人用濕潤的唇輕輕蹭着季雨桐的耳廓。
還不等季雨桐的大腦理清楚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下一秒,季雨桐的唇舌被猛烈侵襲。
女人口中渡來威士忌的香氣,帶着不可抗拒的堅決氣勢,不管不顧的,卻又是溫柔的、小心翼翼的。
她在狂亂中留了一分耐心,細膩地描摹着季雨桐的唇,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兩具柔軟的身子緊緊相貼,雪松的冷豔和玫瑰的柔和交織,霸道地侵入季雨桐的鼻息,世界颠倒旋轉,隻有身前的女人是真實存在的。
季雨桐本能地伸手想要阻攔這颠覆的世界,指縫間卻滑進女人纖細的指節,将季雨桐虛無的世界撕開一道裂縫——
女人牽着季雨桐的手,帶她走進繁花盛開的森林。
“你……”季雨桐驚訝到語無倫次。
“不要問。”女人埋首在季雨桐的頸間,她不作解釋,也不再給季雨桐發問的機會。